玉灼一把火将牡丹苑给烧了,在婢女的追捕下,她跳进荷塘里,被潜伏在里面接应的人,从涵洞里逃了出去。
傅太傅为了对付谢家,当真是舍下血本,倾巢而出,只为了救走玉灼。
半数的人,折损在牡丹苑。
最后潜进烟花柳巷,方才脱了身。
“扑通”一声,玉灼摔在地上,呼吸急促。
湿漉漉的衣料贴在身体上,腰间的位置,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肩胛骨的位置中了一箭,鲜血将衣料染得通红。
玉灼脸上的血色,全都被衣料上的抽走,泛着青白色。
护卫抓来一个郎中,为玉灼治伤。
郎中看见玉灼的模样,吓一大跳,他的脖子上架着一把长剑,哆哆嗦嗦的说道:“你们把她抬到床上去。”
护卫将玉灼放在床上。
婢女进来给她衣裳脱掉,换上一条干净的裤子。
郎中将腰侧的伤口清理好,药粉洒在伤口上,玉灼痛得脸色更加苍白几分,额头上的冷汗簌簌往下掉,手指紧紧抓住床褥。
“你别动,我给你拔箭。”郎中丢下这句话,便要拔箭。
“啊——”
玉灼惨叫出声。
郎中看着鲜血往外涌,而且箭被卡住一般,他脸色不太好的说道:“箭头有钩子,得把皮肉给划开,才能够将箭给取出来。”
“你划吧!”玉灼额头上的青筋都突出来了,太痛了,这辈子除了刚刚进青楼,吃了不少皮肉苦之外,后来她学有所成之后,会哄人,会讨巧,然后得到鸨妈的喜欢,日子好过起来,比千金小姐也没有差,一身粗糙的皮肤养的细皮嫩肉,如今再遭罪,全都是拜谢家所赐!
她含恨的说道:“快点拔!”
郎中用小刀放在火上烤一下,划破皮肤,取出箭,鲜血如水般涌出来。
玉灼痛得昏厥过去。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他们已经换了一个地方。
“这是哪里?谢家的人没有找来?”玉灼看向守在屋子里的护卫问道:“太傅呢?”
“太傅已经离京,他留在广源寺。”护卫见她醒过来,头摸一下她的额头,没有发热,低声说道:“太傅有交代,只给你几天的时间,如果你没有完成任务,你好自为之。”
玉灼双手一紧,没有太傅的配合,她一个人在京城里寸步难行。
如果她没有受伤的话,凭着她在青楼学的功夫,能够很快的傍上一个靠山。
可是如今的皇朝,是庆帝的天下,皇后是谢家的皇后,没有人敢和谢家作对,除非是活腻了。
她如今的退路,只有太傅,硬着头皮将任务给完成。
玉灼突然生出一种疲倦感,生不逢时,不过如此。
若是她再年长个几岁,不会任由谢家壮大到难以撼动地步,早早与他们的对手,一起将他们给解决掉了。
玉灼绞尽脑汁,突然想到一个方法,知道怎么对付接近丽娘了。
——
丽娘如今怀胎四个多月,沈妄却很紧张,尤其是第一次当爹,命人早早的找好稳婆和女医。女医和稳婆全都是沈明棠当初用的人,沈妄很信得过。
沈明棠将人送来,丽娘问了几个问题,觉得没有问题,便让人带下去安置好。
“娇娇,我听说你的怀胎四个月的时候,孩子便会动了。我快五个月了,他还没有半点动静,会不会有问题啊?”丽娘心中十分忧虑,尤其是最近听到下人说,每个孕妇都是四个月的时候,便会有胎动。
之前有一户人家,怀着一对双胎,五个月了,还没有半点动静,找郎中诊脉的时候,没有发觉异样,一切都很正常。等到生下的时候,才发现孩子是一个怪胎。
听了这话之后。丽娘心里开始不安,昨夜里睡觉做了噩梦,梦见孩子生下来没有四肢,这才没有胎动。惊醒过来,再也睡不着。
沈妄问她梦见什么了,丽娘不敢说,怕沈妄跟着一块儿担心。
“你说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比如说又残缺什么的?”丽娘身边没有体己的人,只认识沈明棠一个人,而且还是生过孩子,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沈明棠的身上,希望她说一句肯定的话,让她的心得到安宁。
沈明棠笑道:“不会,有的宝宝是动的晚,你没事的时候,可以给他念书,或者唱歌,弹琴。皇后说有的孩子喜欢,欢喜的时候,会回应你。”
丽娘见她语气坚定,心里的不安稍稍得到缓解,可依旧忍不住疑神疑鬼。
心中的焦虑,只怕得等到孩子出生,她才能彻底安定。
“我最近睡不好,夜里多梦,我需要去庙里拜菩萨吗?”丽娘想去上香,捐赠香油钱,然后抽签,寻找一些心理上的慰藉。
“你别胡思乱想,先试着我说的方法去办,如果孩子没有动静的话,我陪你去广源寺。”沈明棠看到丽娘眼睑下的青影,便知道她心里的压力肯定很大,当时她自己怀着宝宝的时候,也爱胡思乱想,“夜里睡觉的时候,屋子里点安神香。二哥还没有正式上任,你让他带你上街散散心。”
“好。”丽娘应下来。
沈明棠陪她聊了一会,便起身离开,上了马车,询问殷兰:“找到人了吗?”
“没有找到。”殷兰神色凝重,低声说道:“玉灼受了伤,我们盘查了一下医馆,有一个郎中被灭口,我怀疑是被抓去给玉灼治伤,怕他泄露出来,这才将人给杀了。”
沈明棠脸色冰冷,突然,语气幽微的说道:“知道傅太傅的下落吗?”
“广源寺,我们的人一直盯着他。”殷兰陷入沉思,思索道:“您的意思是玉灼也躲到广源寺去了?”
“不是。”沈明棠的手指抚摸着手腕,目光冷沉下来:“你们加大人手盯着傅太傅,一切接近他的人,全都盘查一番。没有接近他的人,靠近他的住处,也要注意。尤其是他去过的地方,再有人去的话,也要小心谨慎。”
沈明棠怀疑玉灼传递消息出去,便是她散步的时候,留下了记号,与人传递消息。因此盯着她的人,没有觉察到异样,让她与人里应外合的逃走。
“好,我现在就去办。”殷兰下了马车,骑马离开。
——
丽娘等沈明棠一走,她亲自去厨房做了两道菜一道汤,等沈妄回来一块吃饭。
沈妄回来的时候,丽娘正好拎着食盒进屋。
“府中有下人,你不必亲自下厨。”沈妄接过她手里的食盒,将里面的饭菜端出来,摆放在桌子上,握住她柔嫩的手指检查一番,确定没有受伤,牵着她在桌边坐下,舀一碗鸡汤放在她的面前,目光温柔的询问道:“累不累?”
“不累。”丽娘喝一口汤,微微浅笑道:“我特地做菜给你吃,是想要讨赏的!”
沈妄眉头一挑:“想要什么赏?”
“你念书给宝宝听。”丽娘将沈明棠给搬出来,摸着自己的小腹,眉眼柔和道:“我们的宝宝很懒,这都快五个月还不愿意动。娇娇说孩子听我们念书、弹琴,他高兴了,就会跟我们互动一下。你想不想试一试?”
沈妄心中一动,嘴角上扬道:“你想听什么?”
“列国周游记吧?”丽娘喜欢看杂书,更喜欢听沈妄念杂书。
“先吃饭。”
丽娘眼睛晶亮,便知沈妄答应了!
吃完饭,沈妄带丽娘散步消失,歇息一下,消了汗,沐浴之后,两个人躺在床上,沈妄给丽娘将列国周游记。
丽娘的心思不在听故事上,全副心神都凝聚在肚子上,双手覆在肚皮上。
一篇讲下来,没有任何的动静。
“睡觉?”沈妄低声问。
丽娘心中失落,手臂抱住沈妄的腰,撒娇道:“我不困,你再讲一篇?”
沈妄起身,点上安神香,再度回到床上,搂着丽娘靠在他的怀里,声音清朗舒缓的再连续讲了两篇。
丽娘脸颊埋在他的怀里,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
沈妄觉察到不对劲,手指托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便看到丽娘眼圈发红,盈盈泪光在眼眸中闪烁。
“怎么了?”沈妄心里一紧,将书反扣在床上,拇指拭去她眼底的泪水,“丽娘,我们是夫妻,你有什么话与我说,别闷在心里,我为你一起分担。”
“我就是担心孩子。”丽娘心底的焦虑,没有半点缓解,反而随着沈妄念书后,那种无处释放的情绪,急剧的攀升起来。“我的肚子,比寻常四五个月的孕肚要小。”
她担心孩子真的有问题。
“你太瘦了,这才肚子比别人小。你没有见过大嫂的,她生的时候,只比你大一点,孩子很健康。”沈妄抱紧了丽娘,轻声哄她:“你若不放心,明日我们进宫,求皇后娘娘给你诊脉。”
“嗯。”丽娘点了点头。
沈妄温柔的亲吻着她,分散她的心神,一点一点的抚慰她的不安。
丽娘睡了过去,半夜里再次惊醒过来,她满头冷汗,剧烈的喘息。
沈妄点亮油灯,打来一盆温水,给她擦一个澡,换下一身干净的衣裳,坐在床边上,替她盖好被子。
丽娘惊魂未定的躺在床上,眼睛都不敢闭上,她这次梦见的是生下一个死胎。
“睡不着?”沈妄握住她的手,手心冰凉,洇出一层冷汗:“饿了吗?可有想吃的?”
丽娘摇一摇头,抓紧了沈妄的手,颤声说道:“我睡不着。”
“京城有一条夜市,通宵达旦,我带你去走一走?”沈妄松开丽娘的手,从柜子里取来衣裳,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替她穿戴整齐:“夜市很热闹,我以前住在夜市边上,睡眠浅,整宿的听见吆喝声。后来受不了,搬到这里来住。”
丽娘第一次听他说起以前的事情,噗嗤笑出声:“你闻得到香味吗?会不会饿?”
“夏日里窗子打开通风,香味随着夜风送进屋子里,醒过来时会饿。便搭着梯子翻上墙,我手里用一根绳子系住篮子,将银子放在里头,让小贩将食物放在篮子里拎上来,就着外头的烟火气,吹着晚风,赏着月,尝了一点美食,倒十分惬意。”
“再给你一壶酒,你倒要吟诗两首。”
沈妄微微一笑,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眉眼昳丽动人:“叫你猜出来了。”他抬手将丽娘鬓角的发丝拂至耳后,温声说道:“不过听听食客们讲奇闻轶事,更得趣,你定会喜欢。”
丽娘心中生出期待,将梦里的事情抛掷脑后。
夫妻俩乘坐马车去夜市。
长长的街巷两边,栽种着葱绿的金桂树,树上挂满灯笼,将长巷照映得亮如白昼。
小摊贩很密集,多半是卖吃食,烟雾袅袅,香飘十里,格外的有生气。
丽娘鼻子动一动,肚子有些饿,她挽住沈妄的手臂,指着其中一个炸鱼丸子的摊贩:“我想吃这个。”
两个人走过去,丽娘清脆的说道:“老板,我要两串丸子。”
“好嘞,客官到一边稍等片刻。”小贩取出两串丸子放油锅里炸,香味立即激发出来,丽娘嘴里泛着口水。
“先到旁边坐下。”沈妄扶着丽娘到旁边的桌边坐下。
丽娘看见对面坐着一对男女,女子手里捏着一串丸子,还剩下最后一个丸子,她准备放嘴里吃的时候,她身边的男子握住她的手,低头将最后一个丸子咬在嘴里。
女子怒了,将竹签子往地上一扔,双手抓住男子肩膀的衣料,凑过去从他嘴里咬走一半。
丽娘惊讶的看着女子得意的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过脸来,“老板,再来五串丸子,一碗豆腐乳,一碗酒酿圆子。”
“好嘞!”小贩将身边的婆娘去买酒酿圆子和豆腐乳。
丽娘吓得站起身,“皇……”
沈妄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眼中闪过惊讶,带着丽娘走过去:“您二位这么晚,怎么来夜市?”
魏徵看着谢茯苓站到丽娘身边去,意味深长道:“微服私访,探查民情。”
谢茯苓嘟囔着嘴:“骗鬼。”
明明是来找刺激!
一行人,谁也没有发现,不远处,一双眼睛幽幽的盯着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