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们受惊过度,疏漏了礼法,难道你们也忘了不成?还是说,你们觉得叛军攻入皇城,徽朝了,就可以不将我们这些主子放在眼里了?可笑!”
清都公主的随侍宫女恍然反应过来,顿然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跪下磕头认错,一些心中的确藏着这种想法的宫人也连忙心虚地避开。
簪行唤来一个驻守于房门外的兵卒,冷声命令道:“这个奴婢玩忽职守,请这位大人将人拉出去交给内宦,杖刑十板。” 几个兵卒不敢做主,又不敢不从,其中一个机灵的直接喊来了军中副将耿良。
耿良听完了事情经过,沉着脸面色不善,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宫女,又看了眼盛气凌人的簪行,十分不耐地嗤笑一声。
“闹什么闹呢!这宫女只是犯了个小错,你们就要打杀了事,真当平民百姓的命不值钱吗?你们如今不过是我家将……摄政王的阶下之囚,识相的就老实一些。”
芳岁大怒,脑子一热,直接上前一步怒骂。
“大胆!我们公主乃是先帝钦定的监国公主,就连摄政王亦是公主代新帝授封的。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公主面前放肆?难道摄政王的军队就没有军法军纪吗?” 耿良被一个小丫头逼退几步,恼羞成怒,“刷”的一声,竟将手中佩刀拔了出来横在胸前。
“芳岁。”簪行心中焦急,几步走上前,用冰冷且凌厉的目光直视耿良:“你敢!”
耿良本是一时冲动,才拔出了兵刃,此刻手握刀柄,有些下不来台,虽然不敢真的对她们怎么样,却固执的不肯低头认错。
“胡说,摄政王立下的军法军纪当然严明,但却和你们这些自小吸食民脂民膏长大的昏君之女毫无关系。”
簪行听闻此话,并未动怒,反而冷笑着步步逼近,趁着耿良不注意,直接扬头往前一凑。 银亮的刀锋极快,立时便将她的脖子蹭破了一层皮,一道血丝渗了出来。
“公主/十九姐。”
芳岁和公主们一起发出了一声惊呼,却不敢靠近半步,生怕她再把自己伤到。
耿良面色难看至极,没有握刀的左手一直在抖,他努力稳住握刀的右手,不敢乱动分毫,生怕锋利的刀刃将纤细脖颈上的那道血线划得更深。
簪行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却固执的梗着脖子保持住这个姿势,对耿良说道:“我倒要看看,本公主这个昏君之女到底能否使唤动你?” 就在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自远方传来一阵动静。
沉着脸的宋裕在几个近卫的陪伴下走到近前,他眉头皱得很紧,什么都没说,先拥住他的“战利品”,缓慢且小心地将人推离了那柄危险的刀刃。
随后,他转过头看向耿良,“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话吗?”
耿良身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低声解释:“属下记得,要尊重礼遇公主,但属下……属下只是看不惯,她平白无故就要将宫女杖杀了而已。”
簪行抿了抿因为紧张而干涩的嘴唇,抬着下巴反驳道。 “谁说我要将人打杀了?我又没有命令你打军棍,我叫你拉出去交给内宦杖刑,内宦的十板最多也就让她躺上十天半月而已。”
“而且,谁说是平白无故?她不仅没有尽到服侍主子的责任,违反宫规,藐视皇权,我只罚她十板,已是开恩。难道你蔑视皇权之后,也能因平民的身份而不受惩罚吗?”
这话一说出口,空气中的气氛立刻凝聚了起来。
如果宋裕的身份依旧是叛军,那么蔑视皇权便不算什么罪过,但偏偏他现在的身份是徽朝的摄政王,同样属于皇权的范畴之内,所以绝不能承认这句话。
耿良也懂,立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属下知罪!”
宋裕皱着眉,冷声命令:“蔑视皇权,违抗君令,罚你五军鞭,自去领罚吧。”
耿良不敢反驳,点头应下。
宋裕顿了顿,又加了两句:“再领五军鞭,知道为什么吗?”
耿良怔了一下,仔细想了想,也没有想出所以然,余光扫到伫立在宋裕身旁的簪行后,突然灵光一闪。
“因为属下对王妃无礼?”
王妃?什么王妃?摄政王妃?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笨了?
宋裕眼角一跳,深吸了口气,将心头怒火强压下去。
“你身为军中副将,随身兵器竟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反握威胁,你的本事简直太大了。”
耿良恍然,满脸羞愧。
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了?
某些时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便可抵千军万马!
簪行虽然这样想,却并不敢说出口,扭头让芳岁上前处理脖颈上的伤口,她侧坐在椅子上,斜眼瞥向一直跪在地上的宫女。
小宫女眼见这叛军头子为了十九公主,连自己的亲信都罚了,心中再无一丝侥幸,涕泗横流地连连磕头请罪。
簪行此举本就是为了立威,如今目的已经达到,相信短时间内再无需担心行宫的内政,便小惩大诫,只打了小宫女十个手板以儆效尤。
宋裕喜欢看戏,但极不耐烦看这种勾心斗角的“袖中刀”戏码,当即催人将公主们送回各自的住处,随后又命人将午膳呈上来,就摆在簪行的屋子里。
玱碧行宫是崇宁帝平日常住的居所,储存的各色食材本就十分富足,再加上膳房主事为了讨好摄政王,还拿出了连徒弟都不传的独门手艺,因此……
一桌就算是簪行也只在宫廷御宴上才见过的大菜,被呈到了宋裕面前。
甚至,膳房主事担心摄政王不识其中精髓,还特意派了一个小徒弟随行,命他务必将每一道菜品细节解说清楚,特别是那道“明火暗煨烧活鹅”。
这道菜可是崇宁帝的最爱,顾名思义,就是先用明火烤活鹅,等鹅被烤得口渴时,便会主动饮用一旁的佐料液体,如此烤出来的鹅肉会十分入味,吃一口唇齿留香。
“好一个唇齿留香,我去你的唇齿留香!”
宋裕听完解说,冷笑一声,当场就掀了这道菜的盘子,滚烫的鹅肉借着这番力道,直接摔在了小徒弟的脸上。
只听他“哎呦”一声,便捂着脸蹲在了地上,身体瑟瑟发抖。
宋裕用手指着摔落在地的鹅肉,语气急躁且饱含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