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师踉跄地后退,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这是你的谎言!我是在上神面前发过誓的,五弊三缺,我占了七条。”
“国师你若如此自信,一个月之前,你遵大行皇帝之命求雨,上神为何不恩赐暴雨证明你的忠贞?”簪行反问。
老国师反驳:“风雨雷霆皆是神意,凡人怎能妄图揣测上神的旨意?” “呵!你不是不敢揣测,而是不敢揣测吧?”簪行冷笑。
俩人一问一答之间,周围的喧哗渐渐平息下去,众人的目光在簪行、老国师俩人之间移动。
此时,大风刮入凉棚,将簪行的长裙吹动,素色的长裙翻飞,犹如烈烈展开的战旗,半透明的面纱被风扬起,隐隐可现的金丝银线照亮了那双异色双瞳。
“明日,就请上神来审判,本宫和你,到底谁才是罪人?”
…… 随着国师的告退,今日的会面正式宣告结束,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着明日的结果。
簪行迎着大风,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缓步走到凉棚外面,等待宋裕和世家们的私人会谈结束,再一起回到行宫休息。
今日的一番唇枪舌战,真的有些累到她了。
抬首的刹那,便看见一袭月白儒衫的卫繇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整个人好似一尊精雕细琢的玉雕,清清凌凌,不似活物。
簪行眼睫轻颤,条件反射地想要后退一步,避开这样的眼神。 向来丰神飘洒的卫繇,此时一副心思郁结的模样,他眼见簪行这个后退的动作,顿时苦涩一笑,轻声问道:“你可恨我?”
簪行将几丝轻扬的乌发挽在耳后,闻着那缕熟悉的杜衡香,轻笑一声:“都到了这般地步,谈什么恨不恨的,怪只怪我识人不清,信错了人。”
话音刚落,卫繇便走到簪行身前,刚伸出手,想要附上她的肩头,却又将手背到身后,紧握成拳:“簪行,你信我,今日种种,实非我愿。”
簪行对卫繇所说的话,一脸平静,不作任何反应。
卫繇咬牙,伸手欲向她腮边抚来,却被她皱眉避开。 卫繇并不生气,只是讽刺一笑:“我本来以为,你会从暗道离开,我会一直守在那里等你,却一直没见你出来,才惊觉不好。”
簪行听罢,心中只觉得好笑,一双透彻的眼眸睨向卫繇:“就算出去了又能怎样?你是护不住我的。”
卫繇急切地反驳:“不是的,我早就与祖父谈好了,我只要你,就算徽朝亡了,你依旧还会是我的妻。”
“我信你这句话。”簪行从容且冷然地直视对方:“但我不信你做得到。”
小说中,簪行的确是从暗道出去的,也的确被卫繇护着离开,但当他必须要在家国大义和簪行之间选择时,哪怕再如何不舍,也只会放弃簪行。 而且,这样的放弃背叛不是一次,而是两次!
所以,簪行绝不会让这种背叛再发生第三次。
卫繇觉得自己好像吞了一团苦涩且懊恼的火焰,梗在哪里,上不来也下不去,他的嘴角苦涩一挑:“簪行,在你心中,我是不是十分没用?”
“不是没用,只是在你心中,需要在乎的人太多了,我永远不可能是排在首位的那个而已。我却只想要一个能将我排在首位上的人,哪怕只是并列,也好过总被放弃。”
簪行阖上眼帘,两排鸦羽般的眼睫轻轻颤抖。
卫繇怒极,突然撅住簪行的手腕,将她拉到眼前,捏住她的下颌,拇指亲昵地按压着她的嘴角,轻轻地吐气:“多么残酷的一张嘴啊,让人又爱又……”
不等他说完,簪行便挥开了他的手,背过身去,淡淡道:“卫公子,请自重。”
卫繇闻言,喉间立刻涌上一股腥甜,被他生生压下,垂下的眼中,眸光及其复杂。
此刻的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能够讲出所有的诗经楚辞和古籍文章,但唯独说不出哪怕一句解释的话。
喉咙干涩,词句皆穷。
簪行实在不忍心,旁观这样狼狈的卫繇,她匆忙向前走去,却在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看到宋裕正靠在一根木柱前,背对着光看着他们。
不知道他已经站在那里多久了,身后的影子同木柱一起,被阳光拉得长长的,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片阴翳诡异的血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