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诗秀和赵婆子那老姐妹的骂战还在继续。
心里感动的张瑞荣扯了扯陆诗秀的衣袖,轻声道:“早些回去吧。今日紫棠打了山鸡,做了叫花鸡,说要让你也尝尝他的手艺。”
陆诗秀这才作罢,甩下一句,“仔细回去时候,被牛车撞闪了腰!” 拉着张瑞荣就回去了。
可这句话却把赵婆子吓得不行,一路回家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真的被牛车撞到了腰。
她是什么年纪?这老腰怎么经得起撞?
所幸一路到家,都安然无事。
就在赵婆子长出一口气的时候。她儿子赶着牛车,一脸兴奋地回来了。 “娘,我回来了!隔壁大李村的狗娃借了我牛车,明天咱们去趟镇子上买东西可好?”
话音刚落,一直乖乖听从指挥的牛却突然发起了狂来。冲着穿了一身红衣服的赵婆子直直跑过去。
赵婆子上了年纪,跑了几步,压根儿就没跑过,直接撞到了家里的竹篱笆,把腰给撞闪了。
赵婆子扶着腰,疼得嘶哑咧嘴。她把这份苦全都给记在了陆诗秀的头上。
要不是那小娘皮嘴皮子够毒,自己怎么会受这份苦?! 赵婆子那宝贝儿子吓得够呛,连牛车都不要了。赶紧跳下来,扶着赵婆子进屋,去床上躺着。
他听着赵婆子一边发出“嘶——嘶——”的叫疼声,一边骂着陆诗秀不是个东西,忍不住为陆诗秀叫屈。
“娘你也别整天去跟张家那个小娘子较劲。你是什么年纪的人,她是什么年纪的人?传出去了,对娘你名声不好。”
赵婆子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你什么意思?是不是看上了人家?你给我老实说!”
“我告诉你,别说现在她男人回来了。就是当初她男人没回来,她还是个寡妇的时候,我也不会点头答应让她进门的!你可是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十里八村再没有你这么好的,怎么能娶个寡妇!” 赵婆子那宝贝儿子有些心虚应下,心里想的却是隔壁大李村狗娃那寡居的大姐。
他知道,他娘说话从来是一口吐沫一个钉。今天放话说,不许寡妇进门,那就真的是不许寡妇进门了。
看来自己和狗娃的寡妇大姐没戏了。明明两个人都已经交换了定情信物。
只可惜自己没用,不敢反驳老娘。要不然,怕是他们两个连娃娃都有了。
想到这儿,赵婆子那儿子就有些埋怨他。 “寡妇也没什么。娘你看人张家小娘子,多能干?一个人就能拉扯起一大家子人来。别说咱小李村,就是隔壁的大李村,都没出过这么厉害的小娘子呢。我倒觉得,寡妇吃过苦,会疼人,比普通家里娇养着的姑娘好。”
赵婆子虽然腰上疼着,但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儿子言语中的怨气。她到底是个女人,心细如发,瞬间就联想到了,儿子是不是在外面有了相好的寡妇。
赵婆子气不打一处来,想打骂,却又舍不得。只得苦口婆心地劝儿子。
“你只知道寡妇的好,哪里知道寡妇的恶?听娘一句话,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好的寡妇!一个个的全是克夫命!”
赵婆子儿子忍不住反驳:“可张家小娘子并不是什么克夫命啊。她不是还把自家男人从老天爷手里给招回来了吗?村里人全说她同里正家的一样,是旺夫命。”
赵婆子语塞,说道:“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
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严厉,缓和了下语气,说道:“好好好,你觉得那小娘皮好。可世上有几个寡妇,是那个小娘皮那样的?没有吧?十里八乡,也就出了那么一个。”
“你在村里,寡妇也不算见的少了。见过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就张家隔壁那个,好吗?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一个人含辛茹苦拉扯着孩子长大的。是,她家娃是不错。可看看她,年岁比我小,看着比我老。几个寡妇能有小娘皮那么好运气?”
赵婆子扶着腰,心道,若不是这份好运气,老娘今儿个也不会叫牛车撞了给闪着腰。
“你还年轻,不懂这些。这寡妇个个都是厉害人。这要是不厉害呐,就叫赖子他们给欺负了去!为了保全自己,才不得不厉害。谁不想有个汉子热炕头?你听没听过,什么叫寡妇门前是非多?瞅着一个个清清白白,背地里呀,指不定和多少汉子有瓜葛。”
“你就听娘的劝。外头是不是有相好的寡妇了?赶紧断了!”
赵婆子的儿子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无从说起。最终只得闭上了嘴,拿起药酒,给老娘擦伤了的老腰。
心里却是对狗娃的那个寡居大姐想了又想。
***
陆诗秀怀着一肚子气,拉着张瑞荣回家。走出好长一段路,步伐才慢了下来。
跟着她的张瑞荣,也随之慢下了脚步。看起来十分乖巧听话的样子。
陆诗秀问他:“你怎么不在家里?我不是让你带着东西回家等我吗?家里四个宝怎么样?今天有没有乖乖的?大宝说要跟着青鸾和紫棠练武,有没有喊辛苦不想练?”
她因心里头存着气,所以就连说话都同炮仗一样,一串一串地蹦出来。
张瑞荣倒也不生气,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慢慢回答。
“我是想去接你的,所以才把东西放家里之后,跑出来的。没曾想遇到了她们。反倒叫你生了一场闲气。”
陆诗秀知道他是好心,心里有些暖意。
她摆摆手,“没什么,赵婆子她们就是喜欢整日里没事找事。我对上她们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
张瑞荣又道:“四个宝都说想你,让我赶紧带你回去呢。一直催我来着。”
想到四个孩子,陆诗秀的心就软了下来。脚下的步伐也跟着快了起来。
“那还等什么,赶紧回去。你刚才不是说,今天紫棠做了叫花鸡吗?平时都是我做饭,难得今天我也尝尝他的手艺。”
张瑞荣极为温柔地“嗯”了一声,任由陆诗秀拉着自己,走在乡野路上。
夜间的清风徐徐吹来,在张瑞荣的心湖上刮起了无数涟漪。
他按了按自己的心口,觉得有些涨涨的,又有些酸涩。
清风撩起陆诗秀的发丝,拂过张瑞荣的脸,将这些异样感轻轻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