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杯茶摆在茶几上,他就坐在茶几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女孩子弯弯的睫毛耷拉下来,眼底一片雾霾:“邱海明,你就那么嫌弃我吗?”
“哦,不是的,不是的,千万千万不要见怪,不要让,我们是纯洁的同事关系,不要被医院的人看见意外,看见了误会,有损你的清誉。”
所有的示好他熟视无睹,这人情商也太低了吧,今天再不挑破,起码要隔一年才能见面了,包清雅恼怒地问:“我不在乎,我们家的意思,你们科主任不是对你说过了吗?”
“我的意思,也早说过了……”
“你还忘不了那个……你那个病人的家属吗?人家母亲已经过世了,以后,你们应该再无往来。其实,她也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当初不过是利用你,你还看不清楚吗?”
曾经,他也是天真活泼的少年,因为学医,养成了谨言慎行,稳重隐忍的习惯,后来就有点清心寡欲了。与刘苏悠悠他们相处这一段日子里,他突然怀念以前的日子,不能改变职业,那么就改变自己的业余生活吧。
这一去要一年,不要耽误别人的青春,于是很恳切地说:“小包啊,我知道,你关心我,你父亲对我很照顾,我只有好好工作来报答你们,我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你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很多人追求你,你有更大的选择,我真的现在不想谈个人问题。”
“迟早还是要谈的。按道理说,志同道合的爱情,更有稳固的婚姻基础,你看,医院里多是医生护士,医生医生成双成对,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你认为我配不上你吗……”
“不是不是,不是配不配的问题,你的条件比我好。我只是说,我的选择对象不想在医院里寻找,我总觉得,我从事医疗工作,是一种神圣的使命,却不是我的兴趣所在。我们生活应该丰富多彩。我在肿瘤科里工作,接触到的,多是对生命的绝望,内心深处,我认为那是白色的恐怖。回到家里,如果双方都是医务工作者,生活也像白色一样单调,充满不可知的、无能为力的努力,那真是无趣极了。”
没想到,这样的一个高材生,一个很有前途的医生,居然不喜欢自己的职业,医院不是白培养他了吗?借口,都是借口!
她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张报纸,抖了抖,甩到他的面前:“我绝对没有想到,你居然喜欢这样的生活,居然去当了模特,你知道,医院的同事们说起来,是怎样评价这件事吗?说你,说你不务正业,说你,简直是一种堕落……”
邱海明接过这一张报纸,在《让生活更美好》的通览大标题下,是一组他们服装表演的照片,其中也有他的,还是一张特写,在定格的时候,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摘下眼镜,冷漠的望着前方。看着照片,此时席况嘴角上扬,为自己帅呆了的表情陶醉:“呀,我居然完美到不可思议,谢谢你带给我报纸,我要带回去给父母看,让他们为儿子骄傲。”
“你怎么这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他马上怼回去:“美化人们生活,有什么可耻的?医院拯救的是病人的生命,服装表演振奋的是人们的精神。我想改变,只有从我的业余生活改变,希望生活更丰富一些,多彩一些。小包,谢谢你对我一片爱心,但是人各有志,不能强勉。真的,如果,如果我以前没有说清楚,给了你希望,那么现在,现在请你原谅……”
“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包雅丽羞愤交加,起身冲出门去。
“你的东西——”邱海明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竟然追出去,把那些食品塞进她手里,又跑回来关上门,才像是了却一件大事,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此时的两个闺蜜也没有睡,明天邱海明就要走了,她们要去送行,都在比较,谁送的礼物好。
要论漂亮,还是焦安子的礼物。她买了一条香烟,是本地的特产,特别的广告词十分诱人:“一品黄山,风轻云淡”,还有一条雪灰色的纱巾,一看就高端大气上档次。
“哎呀,还说你是个糙姐,还没有过门,准儿媳妇,就讨好公公婆婆了。”
“胡说八道什么呀,哪来的公公婆婆?”焦安子追打着刘苏悠悠,“你才是准儿媳妇呢,当初他看上的可是你。”
“那是当初,我早就和他说开了,我一想到母亲惨死在医院,我就绝不会嫁给医生。”
“你母亲惨死在医院?”焦安子至今没有明白,那么年轻漂亮的苏阿姨,怎么突然就死了?刘苏悠悠却始终没有说,成了一个谜。
闺蜜马上把话岔开了:“不说这个,我看他现在和你越走越近了,你们两个特别有共同语言吧?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看起来,他已经移情别恋了……”
“哪有的事?他可是为你才来参加模特队的。所以说,我也要代你感谢他呀,十个男人九粗心,既然要回去看父母,总要买点儿江南的特产吧。之所以买这条丝巾,也是给你当画布的,发挥你的特点,在上面画点什么,一定别具一格,不是我们共同的礼物吗?”
说的有道理,刘苏悠悠马上行动,拿出丙烯,让闺蜜牵着丝巾,在上面画了几支百合,素雅高级,美不胜收,都说这礼物不错。
焦安子反过来问闺蜜:“不能只要我出血,你就甘当铁公鸡吗?”
刘苏悠悠拿出她的礼物,是一件米色条纹衬衫,还有一条姜黄色的领带。说他回到西北,那边天气已经很凉快了,再到德国,那是礼仪之邦,更要讲究仪表。
“一看这质量就价值不菲,这是送给情哥哥的?礼重情义更重啊。”
“大哥不说二哥,我们两个礼物都差不多,但是比起他花的钱,我们还是小巫见大巫了,人家一辆车子十几万,免费给我们使用,你说是为了谁?”
“当然是为你啊。”
“不对,是为你。”刘苏悠悠一针见血,“不是要你去学驾照吗,当然是送给你的聘礼哦。”
“是给我们大伙用的好不好?什么聘礼啊。几个人的集体聘礼?只有你,红口白牙,胡说八道……”焦安子粉脸上春风荡漾,欲说还休,“人家什么条件?怎么能看得上我们这些……”
“我们这些人怎么了?芸芸众生,也各有各的精彩。”
“我是说,我和他没办法比较,相差太多了……”她挥动着扇子,脸却越来越热。
“你和他比哪一点差了?”刘苏悠悠捏捏她的脸颊,微微有些婴儿肥,手感细腻光滑,特别舒服,“你还没有杨贵妃胖呢,她成了千古美人,你何必还要妄自菲薄?”
焦安子对邱海明匀称的身材十分羡慕:“人家那个体型——增加一分则胖,减少一分则瘦——”
看见闺蜜无限向往的样子,她劝告:“这个完全可以后天改变的呀,你只要勤快一点,加强锻炼,照样可以成为一个窈窕淑女,让公子好好地求啊。”
“好,我明天就开始实施减肥计划。”她鲤鱼打挺一样坐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像泄了气的皮球,身子歪倒在床上,“不行不行,哪怕我像你一样苗条了,身份也有和他不配呀,当医生的,是社会精英,人间天使,我们一个小小的个体户,怎么能与他相比?”
“个体户就矮人一等了吗?你看看现在红极一时的网络小说,什么霸道总裁的,其实都是个体户。医生又有什么了不起?我承认这种职业高尚,但我就是不喜欢。”
“那是你狭隘偏见,我家人看医生,就像仰望天神,我要找个医生,父母保险把他供奉得像菩萨一样……”
“那你就加快步伐朝前走,追呀!”刘苏悠悠拍拍她的肩膀现身说法,“我和你一样,毕业于同一个学校,学的一样专业,还不如你呢,你是父母双全,我是孤身一人;你还有商店,我只是两节柜台;你的家还有万贯家财,马上要买新房子——那都是几10万的事,我就两间破屋,还有一身债务……哪一点都比你差,他都能看上我,为什么就看不上你呢?更何况,爱情也不是等价交换,即使有差距,都可以为对方改变,因为真正的爱情,只是为了携手走得更远。”
这一席话很有道理,焦安子其实还有一点不放心:“你是我们的班花,长的比我漂亮,又有模特一样的身材,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当然都看上你哦。你看你有那么多追求者,我可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别说这么可怜吧,大学不也有人追求你么,你父母不也给你介绍过好几个对象,不都是你看不上别人吗?”刘苏悠悠继续劝告闺蜜,“爱情是一段缘分,从你们最近的接触来看,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这就说明,你们有共同的语言,这可是基础哦。焦安子,千万的,不要放弃,缘分就是机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不如就放手爱一次,哪怕没有预期的结果,但是努力过了,此生无悔。加油,努力往前冲——”
刘苏悠悠说完了,没有听到对方的答复,还以为睡着了呢,其实那边脑袋偏到一边,心里暗暗的打主意。等身边的人睡着了,她悄悄地坐起身来,到堂屋写了一张纸条:“我等着你,等着你的提升;你等着我,等着我的改变……”最后的落款只是一个字“子”。
只等明天送别的时候,悄悄地塞进他的口袋。
天依然亮的早,焦安子一反常态,起得很早,煮好了早上的稀饭,买了六个大馍,炒了一碗咸菜,先去拍当中的那扇门:“大雷大雷,打雷了还不起来吗?”
张大雷睡眼惺忪的拉开门,什么话也不说,就到厨房里面烧饭。一看饭菜已经摆在桌子上了,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懒惰的姑娘:“你怎么今天起这么早?”
听到动静,刘苏悠悠也从卧室出来了,同样莫名惊诧:“没有打雷,只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你们就等着享福吧,以后早饭我就包了。”焦安子催他们两个吃早饭,说还要到车站去送邱海明。
张大雷为难地说,昨天晚上,同一个柜台的营业员来电话,说他孩子晚上发烧,半夜送医院,现在还在病床观察,让张大雷帮他代班。所以今天没办法一起去送医生了。
焦安子快人快语的回答说:“你不去就不去,缺了胡萝卜,咱们还办不成席吗?!”
刘苏悠悠就怪闺蜜刻薄,说人家孩子生病,代班也很正常,又不是打狼去,要那么多人干嘛。
小伙子这才有机会继续说,要让两个姑娘带一件礼物去,是他连夜赶做出来的一条西裤,没有买的那么漂亮,但是代表自己的一份心意,要他不要嫌弃。
“要得——”焦安子说了一句四川话,然后把裤子放在那几件礼物一起。
“我还做了个袋子。”张大雷又送上一样东西,白色的和灰色面料拼起来的手提袋,十分典雅大方。
焦安子马上就尖叫起来:“呀,这么漂亮的包包,比什么爱马仕爱牛式都漂亮,送给我送给我。”
“这是装我们几个的礼物的,以后我给你做更漂亮的,现在没时间了。”他饭也不吃就上班去了。
刘苏悠悠看见这个包也赞叹不已,夸小伙子能干,几个人的礼品放在里面,不大不小正好合适。议论着,说张大雷为人厚道,男人的外表,女人的内心,不管怎么样,凡事想的周到。
焦安子就说:“算他识相,还有礼物的,要不然呢,我们以后开车出去,也不带他玩了。”
“你真要开邱海明的车吗?”
“那是当然,牛皮不是吹的,汽车不是推的。把他送走,我就去驾校报名。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有车不开大笨蛋。”
刘苏悠悠捏捏她无暇的脸蛋:“这么说来,你打算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