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小泼妇,就是你不好!”看见对面三个小伙子,把姑娘护卫住了,一个个身大力不亏的,那四个人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在原地蹦跶,还嚷嚷着没完,让老板给个说法。
“小樱子,去把她行李给我拿过来!”老板这边吩咐,那边就走过来,气势汹汹地说,苏秀兰,你这是第几次闯祸了?再也不留你了,给老子滚——”
“滚就滚,你把工钱给我。”这个叫苏秀兰的小丫头上前一步,“我都干了一个半月了,连一分钱都没给我。”
“你还想要钱?就是因为你吵嘴打架,顾客把盘子碗甩了多少?像这样吃了饭不付钱的又有多少?你赔着赔不起!”老板叉着腰,一笔笔与小丫头清算。
刘向阳不服气了:“老板,以前的事我们不知道,但是今天我们看的清清楚楚,吃了饭了,不付钱,你应该把帐算到肇事者身上,与她有什么关系?服务员受了欺负,老板应该给她讨公道才是。”
胖子和他带来的人叫嚣:“哟,你从哪里跑来的大头葱?老子们请丫头喝酒,是看得起她,那小丫头不识好歹,还跟我们较劲,老板,必须要这臭丫头净身出户,否则,我们就要让你店开不了门!总而言之,有我们没她,有她没我们!”
老板一个劲儿地弯腰点头,后堂走出了一个小丫头,提着一个编制袋,老板接过来,手一甩,扔出去,然后大喊大叫:“苏秀兰,你给我听好了,我们小庙容不得你大菩萨,你给老子滚远点,从哪来的滚到哪去——”
女孩子编制袋被甩到了外面,过路人还踢了一脚,她赶紧跑过去,提起包,又要进来讨说法,被门口的员工拦住了,压低声音劝她,说老板正在气头上,还是避开吧。
她把编织袋往肩膀上一挂,边哭边说:“你他妈才滚呢,老子走就是,离开了你这个鬼地方,我还饿死不成!”
姑娘噌噌噌往前走了,临走回望一眼,那犀利的眼神就像扎了一根针,针上穿着线,在刘向阳心上缝住,人一走,心就被扯住了似的,跟着转身就走。
两弟兄还问他,这边怎么办?饭还没吃完呢。
“饭是吃不下咯,难道还找他们打架?走走走,出门再说。”他一边说一边出了门。
外面已经没了行人,简陋的编制袋晃荡着,女孩子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前走,昏黄的路灯,投下她寂寥的背影,三个男子同一方向,脚步不由自主的就加快了。
刘向阳应该和那两个分手了,可他还是往前走,另外两个人跟着他,问他要走到什么时候?
“你说,这深更半夜的,一个姑娘家家,被赶出门去,你让她往哪里走,到哪里去,万一,遇到坏人了……”
大风挤挤眼睛:“老大,你这是怜香惜玉了吧。”
一旁的小谷说:“大哥说得对,我们,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吧。”
“你怎么救?还把她带到你家去吗?”大风问。
小谷脖子一缩:“带到我家,我那个泼妇,怕有闹得鸡犬不宁。老大,还是带到你家去吧。”
刘向阳面有难色:“我就和父亲两个男人在家,连蚊子都是母的,她也不会跟我们走啊。她只有回家,这么晚了,走夜路都不安全,我们送送吧。”
3个人都说这是个好办法,但是都犹豫不决,她会让我们送吗?刘向阳就说试试吧。
跟着到了十字路口,正好红灯,有车辆通行,女孩子站着不动了,已经换成绿灯,她依然左顾右盼。三个人站在她身后,也一动不动。又一波红灯来了,刘向阳上前一步问:“小苏,这么晚了,你到哪里去?”
姑娘猛然回头,看见饭店里的那三人站在身后,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跟着我?”
小谷嘴快:“不是跟着你,我们是保护你。”
“不用你们保护!”姑娘突然右转,咕噜了一句,“无亲无故无往来……”
他们也跟着右转,刘向阳上前一步,说:“这都十点多钟了,路上人越来越少,你如果要回家的话,一个人走不安全,我们送你回家吧。”
女孩子停住了脚步,凶巴巴的说:“你管我回不回家,跟你们屁相干!”
刘向阳很诚恳地说:“放心,我们不是坏人,工厂就在前面,潼南县服装厂,我们是那厂里的工人,刚才看到你受欺负,还去跟你帮你讲话的。”
饭店里的场景历历在目,刘向阳的大个子,给人很有安全感,姑娘迟疑了:“我没有家,我不知道到哪里去。”
“那你怎么办?”三个人异口同声。
“明天再找家饭店,能够包吃包住的。”
小谷问:“那你今天晚上住哪里呢?”
大风说:“每家饭店都一样,你这个脾气,可能都要……”
她头一扭,马尾辫甩过来:“这脾气,怎么了?脾气软一点,早被人欺负死了。”
“我们的意思是说,饭店里不适合年轻女孩子。”刘向阳突然问,“你是不是愿意当工人?到服装厂,我们厂正在招工。”
“当工人?工厂没那么好进吧?都是由老人退休,儿女顶替的,你们别骗我。”苏秀兰将信将疑。
小谷说:“骗你做什么?你看我们三个,像骗人的吗?我们是机修工,今天下班迟了,才遇到你的。”
“行不行,就老大一句话。”大风伸出大拇指,驶向刘向阳,“他在我们厂里,技术一流,没有他修不好的机器,响当当的一把手,厂长都听他的,能够把你招进去,你愿不愿意留下来?”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别废话了。我打个电话问问厂长吧。”刘向阳看到一家小店还开着门,他说,“如果厂里能够接受,我们就把你带到厂里去,那都是女工,你今天晚上,跟她们挤一晚上,明天你就能进厂当工人。”
“什么工人?”
“缝纫工,就是做衣服的。”
“我不会做衣服啊?”
“不会就学呀,先当学徒工,我们都是学徒工起家的。”
天下有这样的好事,有这样的好心人?她迟疑了:“那你去问问。反正,我不要你们跟我走,我也不能随随便便跟你们走。”
刘向阳不再说话,进了小卖部。其他三个人也跟着进去了。
老板点点头,问他买什么,刘向阳就说借电话打,问他们哪个有零钱。五毛钱打个电话,大风掏出一个硬币。轻轻的一声响,黄亮亮的五角币放在柜台上。
刘向阳已经波动了电话:“厂长,打扰你休息了。”
电话中的行长问道:“刘向阳,发生了什么事?机器没修好吗?”
“厂长放心,全部修好了,还把所有设备都检修了一遍,保证明天正常运转。我们一直搞到现在,你说辛苦不辛苦。”
厂长的笑声传出来:“你们辛苦了,今天的加班费翻番。”
“这么晚打电话,不是有加班费,我有事,想向你请示。”
“刘向阳,你是工厂的技术骨干,劳苦功高,要有困难提出来,尽量给你开绿灯。”
“是这样的,我,我一个亲戚,远房表妹,听说厂里招工,想进来。”
“好啊,厂里正要招熟练工,你让她明天来报名。”
“不好意思,我表妹没技术,没做过缝纫,进厂可能要现学。”
“没什么技术怎么行,厂里还要先培养,马上就有大订单,哪里来的急?”
听到这里。刘向阳瞟向了姑娘,她正紧张的听着电话,两只眼睛骨碌碌转,一看就很机灵,于是拍着胸膛说:“她虽然没有当过缝纫工人,但是很聪明的,又是高中毕业生,有文化,素质不错,一学就会,肯定不会拖后腿。”
他噼哩啪啦说了一大堆,厂长那边才同意了:“好吧,既然你打了包票,那就交给你培养,反正,你也是缝纫工起家的,那就带个徒弟吧,一边机修,一边教她做缝纫,让她尽快上手。”
“厂长,她才来,认不得路,找到我,天都黑了,没地方住,是不是,先到厂里去,现在宿舍里安排一下?”
“好吧,我就算跟你开特例了啊。以后好好的给我干。”
那边放了电话,这边两个弟兄齐声赞扬:“老大,你可真行,满嘴跑火车,把厂长哄得团团转。”
女孩子也高兴了:“他没有说谎啊,就好像我家亲戚一样,对我什么都了解了。我真的是高中毕业,我真的很聪明,我真的一学就会……”
刘向阳可惜:“真的,我真的相信你,你看样子就不是个笨人,高中毕业来当缝纫工,也真是的,不能找个更好的工作吗?”
苏秀兰跟他出了小店,这才说:“我家,我没有家,没地方可去,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哪里去找工作?如果厂里有住的地方,那就太好了,我一定好好工作。”
“你到饭店当服务员,就为有住的地方?”大风问。
“是的,饭店包吃包住,所以,我就去了,晚上客人走了以后,包厢里桌子上一躺,就是我们的床。”她又补充了一句,“有时候,晚上12点才睡觉。”
小谷更关心她的行李:“那你的被盖还在饭店里面吗?”
“现在不冷,没有被盖,我就这么一个小包,装衣服的。”
可怜可怜,晚上就睡光板桌子?厂里的打工妹,都是自己带被褥的。很快,秋风凉了,她没有行李,到厂里怎么住呢?大风把这问题提出来,然后伸出手,让每一个兄弟借他十块钱,明天去买一套被褥来。
刘向阳把大手一挥:“走,我们找老板要工资去。”
她也有些怀疑:“要得到吗?刚才就没有要到。原来就说了的,我再跟客人打架,工资一分钱都不给的。”
“不管你以前怎么了,这次打架,不是你的错,我们给你作证。”
四个人转身回到饭店,那几个已经走了,老板正在喊服务员收拾场地。看见他们回来,气氛惊慌,几分惶恐,还有几分欣欣喜:“回来了,好好好,苏秀兰,其实,你是个聪明的姑娘,长得也还可以,当个服务员,我这生意都好些,就是你脾气太坏了,以后不要这样,安稳一点,我这里条件还可以的,对你也不错,你听我的,下个月给你涨工资。”
他说了半天,几个人都没做声,最后刘向阳才说:“老板,什么意思?你不是把她的行李都摔出来了吗?你不是要赶她走吗,怎么,还想留她?”
“刚才不是那么些人在那里吗,我不也是没办法吗,谢谢你们把他送回来。”老板眼睛骨碌碌转,一副好心的样子。刘向阳看着苏秀兰问:“你说,你是留在这里还是到工厂里去。”
她哼了一下,然后说:“老板,我不是要回来,我也不想当服务员了,我不想伺候那些王八蛋,我要走,你把工钱给我。”
“什么?我留你还留不住吗,人家想进来都还进不来了。”老板大跌眼睛。
“我不想留,我要走,把工钱给我,这个月都上了大半个月了。上个月的工资,你也没给我,你说到时候年终一起算,我不干,我现在就要。”苏秀兰很坚定的说。
大风嗤之以鼻:“老板,没想到你这么黑心,连上个月的工资你还扣着,你这是黑店呢,有你这么为富不仁的吗?”
老板脸黑了:“大兄弟,这是我的店,我说了算,工资放在我这里,也是放她们身上不保险,到时候是少不了他们的。”
刘向阳沉着嗓子说:“既然少不了了,人家不干,你就把工资交出来。”
“话不是那么说,进店的时候,都跟她们说好的,如果和顾客发生纠纷,要扣除一个月的工资,她何止一个月发生纠纷,都和顾客打了好几次了,哪一次不给我造成损失?人家不是不付饭钱,就是要香烟好酒陪罪。你问问她,如果要她赔偿,把她卖了都赔不起,何况一个半月,我还管吃住,她都应该给我钱。现在让她回来,就已经是天高地厚了,就看她无家可归,我才这么厚道的……”老板振振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