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儿与厉鬼听闻此言,皆是大喜过望,连忙垂首拜倒齐声喝道:“吾等愿为尊主先驱!”
“此行自是少不得你等,起来说话吧。”半截明尊虚抬右手让他二人起身。
“谢尊主。” 待二人起身后,半截明尊的又问道:“可还有旁的消息?”
“那李师师午后便会返城,宫中的眼线传回消息,申时后那人要坐殿悟道,除亲近之人不允进延福殿,想来便是那时去往樊楼西楼。”
丑儿垂首道,“眼线还传回一个消息,说那人出入西楼的密道就在景明坊杨戬家后院假山下。”
“天助尊主!如今知道密道入口在哪里就好办了!”厉鬼还没有从之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此刻听到如此重要的消息,一时忘了形。
但主位上的半截明尊却没有说话,面色由之前的喜悦逐渐变得铁青。看得厉鬼瞬间汗毛倒立。 “尊主,可是有什么问题?”丑儿自然也感受到了自家尊主气场的变化,战战兢兢地问道。
“丑儿,你为本尊办事这么久,不会不知道我们在宫中的眼线是何位置。”半截明尊声音冰冷。
“这……”丑儿不傻,稍稍点拨便明白了半截明尊的意思,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卑下办事不利,请尊主责罚!”
原来,问题就出在密道这条消息上。
宫中那些位高权重的太监可不是能轻易收买控制的,他们在宫中眼线的身份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等机密,可在这等关键时刻却探到如此重要的消息,多半是有人刻意借眼线将消息传递过来。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行事早为人所洞悉,那是不是连他们跟方腊合作都已经为此人所知。
“也怪不得你。既然有这样手眼通天的人,想要我们做他的刀,做便是了。”
半截明尊的神色又回到了一片淡然,“不过,该处理的首尾还是要处理干净。”
丑儿此刻背后上也已是冷汗淋淋,慌忙一脸决绝地道:“尊主放心,宫中那眼线,是卑下透过胡衙内间接控制的,消息也从未直接传到卑下手中,便是真查下来,也只会落到胡衙内头上,绝不会牵扯到卑下,便是牵扯到卑下,卑下也会让线断在卑下身上。”
半截明尊缓缓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最迟明日,便要把所有的线都断掉。” 丑儿这才暗松了口气,半截明尊说出这话,便是饶过了他这回了。
他赶紧应诺:“请尊主放心,卑下会处理干净。”
半截明尊略作沉吟之后,又道:“扫清首尾后,你去临安吧。”
“是!多谢尊主恩典”丑儿闻言心头先是一紧,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半截明尊的意图,心头又是一松,连忙叩首谢恩。
外放临安是惩罚没错,但也给他留了机会,临安便在方腊所占州县左近,只消今日刺杀成功,方腊便能重新站稳脚跟。 到时他身处临安,便会成为半截明尊与方腊交流的重要一环,只要做事得力,他在赊刀人内部的地位就不会有任何动摇,以尊主的心性,还能给他机会已是极为看重他的表现了。
见他已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半截明尊心中甚为满意,接着吩咐厉鬼:“童儿,你去将这些消息传给那些人。”
“是,卑下这便去办。”厉鬼娃娃得意地瞥了一眼丑儿,强压着心头喜悦,故作沉稳地领命离去。
丑儿见半截明尊如此安排,略显担忧地低声问道:“尊主,你让他去传信……”
他和厉鬼都是半截明尊收养的孤儿,多年相处哪会不知厉鬼性情之恶劣,
“本尊何需讨好他们?”半截明尊冷笑着摆手打断丑儿的话,接着又吩咐道:“安排下去,灯节时城内若兵马有异动,便让城里乱起来。乱上一刻便赏一贯,人人皆有!”
“是!”丑儿应诺。
……
……
巳时二刻,东华门外土市子民宅。
方七佛紧蹙着眉头,焦急地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仇道人与陆行儿也在这院中,但比起他来,两人则要气定神闲许多,仇道人在院中大槐树下闭目打坐,陆行儿则在另一旁的石桌旁看着书。
看着两人的悠闲模样,方七佛心头更为恼火了,当即大步流星地去到陆行儿旁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书,往地上一扔,吼骂道:“你这穷酸,这光景了,还有心思看书!”
院中三人,仇道人他还有些怵头,但陆行儿却是他眼里的软柿子。
“你……真是有辱斯文!”
陆行儿被他此举气得脸色通红,却也知道奈何不得这蛮子,绵软无力地骂了一句后,心疼地捡起地上的书来,轻轻拍打掉书上沾的灰土。
仇道人缓缓睁开双眼,有些无奈地扫了两人一眼。正当仇道人准备重新闭上双眼,来个眼不见为净的时候,厉鬼穿门而入,三人顿时警惕地望向来人。
厉鬼进门后,环视了仇道人三人一眼,抬手冲旁边拱了拱手,以表对半截明尊的尊敬后说道:“某家见过三位英雄,尊主让某家给三位带了消息来。”
他话说得虽还算客气,但语气却是半点都不客气,充满了趾高气扬的味道。
“哪来的三寸钉?信不信你家爷爷把你那吃饭的家伙拧下来当球踢?”
方七佛这人,他对人从不客气可以,旁人对自家不客气,那可绝对不成。他那暴脾气瞬间被厉鬼的语气态度给引爆,狞笑着就大步向厉鬼走去,这架势是真准备对厉鬼出手。
在这关键当口,仇道人自是不想节外生枝,连忙起身拦下方七佛,给了他个严厉的眼神,这才皮笑肉不笑地冲厉鬼比了个请的手势:“贵使请里头说话。”
见仇道人拦下了方七佛,厉鬼很是不屑地斜撇了方七佛一眼。
被厉鬼这模样一刺激,方七佛气得眼睛都红透了,低吼一声便要推开仇道人动手,仇道人被他的蛮力推得往后一趔趄,连忙沉身稳住身形,用力扣着方七佛低声警告道:“方将军,孰重孰轻,还需贫道再次言明吗?”
方七佛这才喘着粗气强压心头怒焰,紧攥着沙包大的拳头,往后退了那么一步,只是一双眼睛如毒蛇一般死盯着厉鬼,片刻都没离开过。
眼见方七佛听了劝,仇道人也松了口气,再次请厉鬼进屋,只是这次他也没法再装得客气了,脸上满是寒霜。
这矮矬子如此挑衅方七佛,何尝又不是对他们的挑衅呢?半截明尊安排这样的人来传讯,内里又是带着何等深意?是对他们有何处不满,还是已经知晓他们隐瞒了无忧洞主未死的消息?可真容不得他不去深思。
厉鬼此行也就是带几条消息过来,把消息带到之后,便告辞离去。
“某誓杀此撩!”待厉鬼离开,方七佛目光阴毒地看着屋门,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杀气腾腾的字来。
仇道人拍了拍方七佛的肩膀,得到厉鬼带来的消息,他的脸色已然好看了许多,因为这些消息远超过了他的预料,不光探知了狗皇帝夜上西楼的时辰,还探听到了密道所在,今夜那狗皇帝插翅都难逃。
他遂取了纸笔写下一封书信交给陆行儿道:“陆兄弟,还得烦请你跑上一趟,将此信送到酸枣门外岳庙菜园,交给惠能禅师。”
陆行儿看着手中的书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很显然,圣公在东京还有自家不知晓的安排,但这会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遂接过书信快步离开。
酸枣门便是内城以北的景隆门,距离土市子这边倒也算不得太远,只是官家圈占了内城北大片土地修建艮岳与延福宫,通往景隆门的道路无法再通行,陆行儿只能从马行街出封丘门,绕道到岳庙菜园,将书信交给了菜园住持惠能禅师手中。
得了信件,惠能和尚连忙差人将信送到禅院一名新来挂单的僧人手中。
这名挂单的僧人自称法号元觉,原为歙州宝光寺寺监,歙州为方腊占据后破了寺庙,这才不得已逃来东京投奔。
因其出手阔绰,惠能欣然收留了他。
只是这惠能和尚哪里知晓,他收留的这个元觉和尚,实乃方腊麾下四大元帅之首,宝光如来邓元觉,擅使一根五十余斤重的铮光混铁禅杖,沙场上有着万夫莫敌之勇。
他与他带来的那一干僧兵,便是此番方腊预留的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