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馨安出了门立时便想转身去见裴赫,让他查一查这些人到底在搞甚么鬼!
只出了门,脚下便顿了顿,立在那处想了想,又迳直先去了裴赫的书房,前头二老制出仙人露,裴赫收了一瓶放在书房的密处,前头还特意指了地方给她。
武馨安去将那仙人露拿在了手中,在心头暗想道,
“即是指使了周二,在那食物与酒水之中动了手脚,那多半便跟毒脱不了干系!”
虽不知下的甚么毒,但这瓶仙人露有神效,可治内伤,解百毒,拿在身上有备无患!
武馨安迳直去了前堂,正想着将裴赫悄悄叫出来,将这事儿告诉给他,让他想想这其中有何蹊跷,却是刚一进来便见得严世蕃正与陆炳对饮。
武馨安一见着严世蕃,便隐隐觉出这事儿必是出在严世蕃的身上了,这厢阻止已是来不及了,眼见得陆炳喝下那一杯酒,不过片刻脸色便起了变化,武馨安忙几步进去借了茶水将那仙人露放进了里头,给陆炳喝了下去。
待她将前因后果讲完,金八两便沉着脸出去,叫了粟管事,
“你亲自去,将那后院里的周二提过来!”
当下将武馨安关押那周二的空厢房告诉给了粟管事,几人眼看着他去了,这厢又看向陆炳,陆炳的脸色如今已是好了许多,金八两还是不放心,又为他把了脉,神色凝重道,
“此毒甚剧,他们这是想一举将大都督给害死啊!”
武馨安很是疑惑问道,
“可那周二分明也试了酒,说是那酒中并无毒,况且宴会上的诸位宾客都吃了同样的酒,为何旁人都无事,只单单大都督有事?”
金八两与刘重九对视一眼,又瞧了瞧裴赫,裴赫面色冰冷应道,
“一样东西无毒,两样东西混在一处却有毒了!”
那周二投的药丸在酒中,单是吃酒自然都是无事的,不过严世蕃到来之后,便让下头人取了两副碗筷来……
裴赫是早想到了这点,那时在正堂之上,才当着严世蕃的面,取了陆炳的酒杯敬严世蕃,严世蕃不敢吃酒,拂袖而去,更证实了裴赫的猜想,他叫了外头守着的下人道,
“去前堂里,把大都督与小阁老用过的碗筷取过来,又再搬一坛酒来,还有……在后厨捉两只鸡来……”
下头人依言去了,不多时碗筷取来,裴赫当着武馨安的面,将酒倒入了陆炳的杯中,轻轻晃了几晃,再灌入了那捉来的鸡嘴中,果然那鸡被放到地上,走了没两步便倒地口吐白沫了,裴赫又取了严世蕃的酒杯,倒了酒灌给另一只鸡,那只鸡却是安然无恙,扑棱着翅膀在院子里四处走动。
“瞧见了么?”
裴赫也很是懊恼道,
“严世蕃一来,我们只提防着他来闹场,却是没提防他身边的小厮,应是下人们取碗筷之后,那小厮在杯子上动了手脚!”
那样的情形之下,有心算无心,确是没人会去思量,严世蕃为何会让取两副碗筷,此时回想起来,那小厮还掏了一块帕子出来擦了擦杯子,想来便是那时下的毒,只那时便是裴赫也知严世蕃生活奢靡,爱讲排场,身边的小厮取帕子来擦杯子应是小阁老嫌弃这处杯碗脏污,根本没有想到,严世蕃敢当着众人的面下毒,只此时人都走了,证据只怕也早销毁了,若是陆炳着了道,来了一个死无对证,那这锅裴赫是背定了!
此乃是一石二鸟之计啊!
在裴赫宴请宾客之时,用的是裴家的酒,裴家的杯,裴家的佣人,却是借了严世蕃的手让陆炳不得不喝这杯酒,只要喝下这杯酒,陆炳一时三刻便要毙命,届时裴家这一家上下都脱不了干系!
“大都督……严世蕃这是做甚么,他这是打算撕破脸皮,要对您下手了吗?难道……他就不怕皇上追究?”
陆炳神色阴沉,双目之中寒光不断,
“只要我死了,陛下就不会追究了……”
想了想看向裴赫,
“不过,他们这么急着下手,可是陛下那处……”
裴赫点头,
“大都督所言甚么是,只怕宫中陛下的龙体越发不成了……”
想了想又道,
“即便不是陛下的龙体,那裕王的小妾也快生了!”
按他把脉来看,当时在船上那上官婷都已是六个多月的身孕了,他们回京也是有近两月了,这临产只怕也是离得不远了!
以上官婷的心计,便是孩子提前一月生下来,她必能糊弄得裕王相信,孩子是早产的!
陆炳闻言,眉头皱了皱,
“只怕裕王的子嗣才是关键之处,时间不多,我们应当立时着手了!”
这都被人下手了,再不想法子还击,还当他陆某人是好欺负的!
说罢便想起身,只他刚一动身子,立时觉着腹中剧痛,又弓着身子坐了回去,刘重九忙道,
“大都督,此毒太过剧烈,虽说有解药立时解了药性,却仍是有些许伤了大都督的内脏,若是不将养三五个月,以后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陆炳闻言苦笑,
“此时哪里有时间静养,我们已是落后人一步了,若是再不做准备,便只有束手就擒了!”
却是皱着眉头瞧向了裴赫,
“裴赫,今日看来这场宴席是吃不下去了,带着人跟本座回北镇抚司!”
裴赫点头,转头看了妻子一眼,武馨安冲他点了点头,
“夫君尽去办要紧之事,家中有我在呢!”
裴赫应了一声,过去伸手扶在了陆炳的后腰之处,助他挺直了腰身,一步步缓缓走了出去,他们身后金八两与刘重九也是紧紧跟随,待得四人回转正堂之上,陆炳装做若无其事,哈哈一笑冲着众人拱手笑道,
“诸位!诸位!今儿陆某人要做个讨嫌人了……”
见众人都抬头看向他这边,又接着道,
“适才陆某刚接到密报,锦衣卫有紧急公务待办,陆某人这便要走了……”
说罢也不待众人如何回应,却是冲着下头一声呼喊道,
“北镇抚司诸兄弟何在?”
这院子里锦衣卫中人听了立时起身,抱拳应道,
“大都督,卑职等听大都督差遣!”
陆炳目光扫过众人,他可不是那良善之人,平日里人不欺他,还要打上门去,如今被人当着面差点儿弄死了,此仇不报如何为人!
于是说话间面上神色已是渐渐变得狰狞起来,眉宇之间一派杀气腾腾,一声长笑喝道,
“兄弟们,今儿的酒我们记下了,待得大事办完再来个一醉方休!”
说罢带着裴赫当先往外大步而去,众人这厢是二话不说,跟在陆炳的身后,到得大门处,纷纷翻身上马,这厢是扬鞭催马,扬起一阵灰尘,沿着长街疾奔而去!
于是剩下这满院子的宾客都是面面相觑,不知这是发生了甚么事儿,正在窃窃私语间,女主人笑容爽朗的站了出来,端了酒杯对众人笑道,
“诸位,大都督等有公务处置,这酒他们现下吃不了,我们却还要尽兴的!”
说罢举了酒杯下来,那是挨着每桌敬酒,一轮下来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之后是不歇气的又是一轮下来,仍是一点儿不见醉态,如此待到宴席散罢,居然是将宾客们灌倒了不少。
不说武馨安仍是撑着场面,没有毁了今儿的宴会,那头严世蕃却是气急败坏的回转了府上,一进门便见得那妙真子的徒弟吴玄洸正在堂上等着消息,见得严世蕃脸色阴沉的回来,便问道,
“小阁老,这是去了何处,贫道正在这处等着消息呢,怎得办事之人还未回话,算来时间已是差不多了!”
按着他们的计划,此时陆炳已经毒发身亡了,为何派去的人迟迟没有回信,他等不得了便来严府等消息,没想到严世蕃竟也不在!
严世蕃看了他一眼,哼哼道,
“陆炳那小子命大,居然躲过去了!”
那吴玄洸闻言却是脸色大变,
“小阁老怎知陆炳躲过去了?”
严世蕃听他发问,却是面上僵了僵,半晌才将适才的事儿讲了出来,吴玄洸听了跌足道,
“唉呀呀……小阁老为何要以身犯险,这岂不是打草惊蛇了么?”
他们原本的计划之中,可是用不着严世蕃亲自出面的,早已是安排好了一位宾客混入其中,只需得寻机将那做了手脚的酒杯换给陆炳,届时陆炳将酒一吃,当时就要发作,裴赫这事儿便摊上了!
陆炳一死,便如断了嘉靖一条臂膀,更不会碍手碍脚拦着景王上位了!
他们原本可以躲在暗处等着陆炳倒台,锦衣卫失势的,现下小阁老现了身,亲手送了陆炳上路,岂不是会将陆炳死后,锦衣卫的怒气引到自己身上?
虽说届时锦衣卫失势,拿严氏父子不能怎样,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闷声捡便宜不好?
为何要去招惹锦衣卫,要知晓锦衣卫的手段,可有不少是见不得光的!
届时惹急了他们,暗中动了做么手脚,谁能防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