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小美在京师里呆得久了,连汉话都学会了不少,虽说还有些怪异的口音,但总归已是能与人交流无误了!
上官婷看了她一眼哼道,
“你懂甚么!眼看着就能一步登天,任是谁都不会眼睁睁错过的,我是决不会收手的!” 说罢甩袖离去,千叶小美看着上官婷远去的身影,不由是暗暗叹了一口气,跟着走出来见着伏在侍女肩头的小世孙,伸手将他抱了过来,
“啊……”
小小的孩子似是也知晓那远去的身影是自己的母亲,抬起头来冲着上官婷轻轻叫了一声,只亲生的母亲头也不回,便又转头看向千叶小美,
“啊……”
千叶小美爱怜的亲了亲他的小脸, “好孩子,你母亲是爱你的,她只是一时……被荣华富贵迷了心性……”
才忘记了这世上,骨血亲情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那头思诚坊裴府里头,裴赫负手立在书房窗前,听得身后的人禀报,不由是冷笑一声,
“哼!这上官婷生为女儿身倒是可惜了,若是生成男儿身,说不得还能做一番大事业!”
这女人胆子可是真够大的,不但敢给裕王戴绿帽,还敢同自己的堂兄乱伦,怪不得那孩子生来有些痴傻,看来不只是因着她怀孕时靳了肚子,这同族相女干才是真正的缘由吧! “大人,我们是不是要将这事儿告之裕王?”
裴赫想了想摇头,
“不必,再等一等!”
如今李氏那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是男是女,生女儿倒也罢了,生儿子的话,上官婷那孩子便没有留的必要了,现在嘛……让他摆在明处吸引景王等人的注意才是最好!
“你……再给我盯着上官婷!” 我倒要看看那女人到底能玩出甚么花样来!
“是!”
身后之人闪身离开,裴赫的目光便落在夹着尾巴逃进院子的大黄狗身上,阿黄神色慌张的东张西望,一眼瞧见了敞开的书房门,却是一溜烟钻了进来,
“呜……”
阿黄见着男主人,讨好的摇了摇尾巴,刚要上前献殷勤,却是突然听到了甚么,夹尾巴便钻到了书桌下头,裴赫面露一丝微笑,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咚咚咚的跑进了院子里, “爹……”
虎妞见着裴赫立在窗前便跑了过来,娇声问道,
“爹……你见着阿黄没有?”
裴赫笑着看了一眼桌下头,问女儿道,
“你找阿黄做甚么?”
虎妞应道,
“适才阿黄偷偷去了茅厕,关妈妈说阿黄许是去偷吃屎了,要捉了它去洗澡!”
裴赫闻言眉头一皱,一弯腰一伸手便提着阿黄的后颈皮,将它给拖了出来,虎妞伸手要抱,被裴赫制止了,转头叫外头的小厮,
“把这狗弄出去洗净了,再给大小姐带回来!”
“是!”
小厮上来一脸嫌弃的提着狗出去了,虎妞忙咚咚咚的跟着跑出去,一脸兴奋的大叫,
“你们把水桶提到外面来,我要给阿黄洗澡!”
裴赫看着女儿跑远的身影,微微一笑,正这时外头有人来报,
“爷,衙门里来人,说是大都督请您过去!”
裴赫闻言点了点头,转身进书房换了衣裳,出得大门来,自有人牵了马过来,裴赫翻身上马,一路打马到了北镇抚司,在正堂之上见了陆炳,
“大都督!”
陆炳见着他便道,
“蓝道行倒霉了!”
说话间眉宇之间竟是带着几分喜色,裴赫闻言眉头一挑,思索片刻便问道,
“他可是没管住自己的嘴?”
陆炳看了他一眼,笑道,
“你提前知晓了?”
老太监在宫里消息灵通,是先送了消息给自己徒弟?
裴赫摇头,
“蓝道行那性子,虽是好财如命,却是有些嫉恶如仇,耿介了些……”
早在山东时裴赫便瞧出了此人有这毛病,当时便提点过蓝道行几句,让他进了皇宫只需装神弄鬼不可随意掺和国家大事,现下看来……他是没有听进自己的忠言!
陆炳点头道,
“他入宫得了几日陛下的宠信,便一时张狂了……不过这予我们倒是个机会!”
这位蓝神仙倒也是有几分嫉恶如仇的耿直,前头几日嘉靖皇帝开炉炼丹,那大火旺旺地烧了好几日,各种珍贵药材跟不要钱似的,往那丹炉里拼命的倒,直到昨日里熄火收丹,打开炉门一看却是颗粒无收,皇帝只当是自己心不诚所至,便向蓝神仙问计,
“请蓝神仙问一问紫姑仙,可是朕心不诚以至丹药未成?”
蓝神仙当即便摆了乩盘,就要问神,蓝神仙在沙盘上一通儿鬼划之后,却是指着沙盘叫道,
“国有奸佞,乌烟瘴气,仙丹如何肯降世?”
皇帝便问,
“奸佞是谁?”
蓝神仙叫道,
“从北边来!”
皇帝听了记在心中,却是正巧今日严嵩父子入宫,老严嵩向皇帝告假,皇帝问过严嵩家事,知晓是严嵩夫人欧阳氏已是病入膏肓,正是弥留之际,老严嵩说起妻子那是老泪纵横,
“陛下,臣自小家境清贫,早年仕途不顺,多亏得老妻不嫌下嫁,自入严门之后那是勤俭持家,贤良敬老,二十年任劳任怨,才换得臣一步步得登高位,侍奉君王,有她有家中,臣才能后顾无忧一心忠君,六十几载风雨不弃,半世操劳,如今她要离臣而去,臣实在是……”
说到动情之处,老严嵩不由是一阵哽咽,嘉靖皇帝与他多少年的君臣了,也是知晓自己这位首辅,在这朝堂之中褒贬俱有,但对发妻这份忠贞却是人人称道的,严首辅多年为官,位极人臣,后院之中只得一位妻子,几十年从未纳妾娶小,便是连通房都没有,膝下也只得严世蕃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与他那老妻可称得相濡以沫了!
嘉靖见着老首辅老泪纵横,也不由动情叹道,
“这世间能有如此情义,也是诛为难得了!”
于是发下旨意,召了太医院各位御医前去会诊,为严老夫人继命,又准了严嵩的假,让他安心回家陪伴妻子最后一程,嘉靖皇帝与老严嵩都是情绪激动,却是不防皇帝一转脸,瞧见严世蕃面色如常,独眼之中甚至还微微带着不耐的看着自家老父亲伤心哭泣。
皇帝不由心头有些恼怒了,
“这亲娘要死了,亲爹哭成这样儿,你这当儿子的竟半点儿不见悲伤,甚至还面露不耐之色,此子当真不孝也!”
皇帝心下为老严嵩养儿不肖暗暗感叹,面上不说,只是吩咐用轿子抬了老首辅回府,一旁的陈洪便吩咐小太监们道,
“老首辅年纪大了,身子骨禁不得颠簸,让他们抬稳些,来前是北门进的,如今也从北门送出去……”
陈洪的话音一落,皇帝便皱了眉,
“你说……他们是从北门进的?”
陈洪转身应道,
“主子爷,老首辅与严侍郎确是从北边儿来的……”
皇帝一听,立时想起那蓝神仙所言,不由是心头暗想,
“难道那奸佞指的便是严嵩父子?”
嘉靖皇帝自然不在乎谁是奸佞,只在乎谁将这朝中弄得乌烟瘴气,害得自己连丹都炼不成!
想到这处皇帝脸色便沉了下来,思索片刻便吩咐道,
“派个人去告诉严世蕃,他母亲病重,他也应当回家侍疾,让他回家好好守着母亲……”
“是!”
陈洪抬头偷眼看了看皇帝的脸色,见陛下面沉如水,也不知陛下这气是冲着自己还是冲着严嵩父子,当下不敢多言立时出去传旨,那头严世蕃一接着圣旨便是一惊,严世蕃旁的不会,但揣摩皇帝心思那是一等一的机灵,一听皇帝这圣旨便知晓这是对他不满了,严世蕃当下便沉了脸,却是吩咐下去,
“让宫里的人打听打听,陛下这几日有甚不妥?”
用不了多久皇宫那头便传出消息来,将那日里蓝道行所作所为一讲,严世蕃立暴跳如雷,
“当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花了那么多银子将他从山东请来,不是让他跟我们对着干的!”
当下一番安排,隔了几日蓝神仙在皇帝面前扶乩之时,却是有那一旁侍立的小太监“一不小心”,撞破了蓝神仙悄悄偷看手心中的字条,小太监啊一声惊叫,指了蓝神仙的手心,此时正是黄锦在皇帝身边伺候,当下奇道,
“怎得了……可是蓝神仙有何不妥?”
一伸手便将蓝道行的手给死死抓住,手腕一翻便将那字条露了出来,嘉靖皇帝何等聪明,一见这情形如何不明白,当下是勃然大怒,
“你将朕当傻子耍么!”
这厢是气得鼻孔里都在冒烟,认定蓝道行就是一个骗子,当下便命锦衣卫将他拿入了大牢之中。
陆炳对裴赫道,
“严世蕃这回可是出了一记昏招,明面之上蓝道行可是景王推荐的人,陛下命我们审问蓝道行,问出是谁主使他进宫行骗的……”
裴赫闻言却是微微一笑,对陆炳道,
“大都督,这天下第一聪明人都出了昏招,我们动手的机会可就到了!”
陆炳闻言哈哈大笑,面色狰狞道,
“老子这回可以报那一杯毒酒之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