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有弓箭的那队,忽然有人喊了起来,手指向陌上楼外,外面阴风大作,雨滴滂沱,一道身影就此往来。
那人不高不低,头顶草帽,走路一上一下,是个跛脚之人,人脸是看不太清,但那诡异的步伐却让人觉得……他不是阳间的人。
陌上楼外雨下得正大,有谁会这么想不开在雨中行走,偏偏那孤影倒像是夜行者。
陌上楼内的三队人马皆停了下来,他们各自站在不同方位,因为没有得到任何开打的指令,他们只好乖乖待在一楼。
被捆住的琴师们也是一脸的诧异,明明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怎么突然空气安静了下来。
余承天看向窗外,那人还在往前走着,想来目的地应是陌上楼没错,但那人的跛脚模样……似乎在哪见过。
余承天站在窗前,独自望着那墨蓝的天空,离他较远处的三月也跟着看向窗外,在她诧异的眼神间,她选择默默离开了此处。
陌上楼二楼尽头。
江淮把玩一个扳指,手旁放着一杯清茗茶,他眼睛一张一合间,似是找到了更好玩的,嘴角弯的更厉害。
“你说,那禹禹独行的人,会是谁呢?”他忽然问向身旁的人。
在他身旁站着一个隐于黑夜的人,全身被黑色所笼罩,那人声音粗哑:“不知,但看那身形,倒像是个垂钓者。”
江淮蓦然一笑:“垂钓者……恐怕没这么简单。”
大雨滂沱却依然有人肯往这地域来,想必不是什么善茬,就是他本生于黑暗。
微风吹进一房间,房间内的风铃被刮的生响,余欢伸手拨动它,静悄悄的看向不远处。
“看来是有人前来收尸了。”她没再看去,只是打量了下这房间,而后推开门,往尽头走去。
在靠近江淮的那间,她顿了下脚步,顺着拐向了对门。
门一被推开,里面的人皆是一副架着盾的模样,就连门口还猛的出现一人,余欢无奈的捏捏眉脚。
怎的暗卫们都是如此的打扮?不是粗布衣裳,披麻戴孝,就是深色衣衫,脸上哭丧。
跟家里有何人去世、要吊丧一样,各个哭丧个脸。
“我找你们首领。”余欢进屋后,门被关上,打量这间房间,却未见首领。
“不好意思啊,我们首领刚刚有事出去了。”在门口的那位客气的与余欢说着。
“他去一楼了?”余欢问。
那人摇摇头:“姑娘找我家首领有何事,方便告知我们么?”
余欢看他一眼,眉眼带笑,不似善茬,但他的身体竟在发抖,余欢笑了。
“我找你们家首领,其实是想告知他一件事情,”余欢说道,“各方势力集聚陌上楼,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们看见外面那人了吗?他是殓尸人,有人驱动他来这将尸体全部收回。”
“殓尸人?是个什么东西?”
“殓尸人为药物操纵,原本是将死之人,但在重要关头用药物吊着一条命。
每一个殓尸人存活的时间都不长,几乎是完成任务后立刻死去。”余欢不紧不慢地解释着。
面前这人收紧眉头,两手紧握,朝她看去:“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刚刚听一南疆人所说,”余欢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放心,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到紧要关头,我是不会说的。”
“这件事情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你也……”
“我就知道你很关心我。”余欢在他开口时,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小哥哥,不要装了,你都已经露馅了。”余欢露出大白牙拍拍他的肩膀。
余椹摘下面具后揉揉余欢的脑袋:“怎么知道是我的?”
“小哥哥一直都有一个习惯——在欺骗我时,他总会抖着腿,久而久之,你肯定已经习惯了抖腿了。”
余欢笑嘻嘻的被余椹拉着坐下,可余椹却一脸不开心,他将手下们赶到其他屋里。
“小余儿,你刚刚说的是骗哥哥的、不是真的吧?”
余欢抿抿嘴,手却伸向了余椹手臂上,十分乖巧的点点头:“我干嘛要骗小哥哥呀?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唉,真碰见南疆人了?没被他们吓到?”余椹知道她性子软弱,真是担心她会被吓到。
余欢却笑笑:“小哥哥难道忘了你上次中毒的事情了?我哪有那么柔弱?再说,南疆人又不是魔鬼,害怕他们做什么。”
“小余儿你听我说,这件事情本不该把你牵涉进来,你不要再管任何,剩下的让小哥哥来做。
这……已经知道一些了,只能这样了。小余儿这房间内有暗道,你先出去,一会儿我再把父亲和大哥带过来。你们安全就好。”
余欢是第一次见余椹这么着急,额头上都冒起了汗,她从腰间拿出手帕,小心翼翼的给他擦着。
“小哥哥,你不要担心,我肯定会没事的。”
“你不知道,这天底下哪有什么地方不受监视。我们本就生活在被监视的世界,不能随便打乱任何步骤,一旦打乱了,后果只会降生在自己身上。
我只希望家人安好便好,其余的,我都不在乎。”
余欢猛的拍余椹一下,怒声道:“小哥哥,廖将军将你养成这样一个不知感恩的人么?是,我们是受监视,但我们受过的罪不少吗?
哪一条不比这些监视厉害,可我们依然要记住恩情,我们不是无心之人,能救的人我们当然要救,我们不能这么自私,小哥哥。”
余谨肩膀被拍了一下,虽然不疼,但余欢的声音仍旧在他耳边回荡,他一时间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人生在世,除却父母与家人,再就是国家、国民,哪一个都是他这一生所必须爱护的。
前半生他只将家人放在第一位,顾不得廖将军总说他眼里无光,怪不得他派他作为暗卫,因为暗卫啊……都是无心无情之人。
当他冷静下来,淡淡梅香从窗口溜进,只听余欢一声欢喜,而后他似乎看见了廖先生。
余欢原本正安慰余椹,可一股浓郁的梅香从窗外传来,于是乎,她堵了一把。
推开窗户,外面风雨大作,但一个身影却坚固挺拔,眉眼带笑的将她搂进在怀中,转了一圈后落地。
“欢宝~没害怕吧?”廖槿轻轻拍拍余欢的后背,嗓音温柔的问。
余欢摇摇头:“阿槿,我表现很好呢,我刚刚还教导了下小哥哥。”余欢指指那边尴尬的低着脑袋的余椹。
廖槿拥着余欢走到余谨面前,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余椹恭敬地拱手作揖:“廖将军。”声音既沉闷,眼神也阴郁。
廖槿摆摆手,也不知这小子到底懂了多少,他装作生气的模样看着他:“听说你想致他人于水火之间?”
余椹一怔,万般的滑头滑脑也在廖槿面前剩的皮无完肤了,他唯有低眉点头。
“余椹,这些年你当真不明白我的意思吗?”廖槿坐在板凳上,一旁坐着余欢。
余椹不敢看他,望着地面答道:“将军的良苦用心卑职现在才懂,真是该死。”
“你知道我想听见的,不是这个。”廖槿打断道。
余椹眼神一晃,吞吞吐吐地说着:“我……我只求家人安全,却忘记我本生于世间、生于大姜,留得这身份,原本就要做分内之事;
但我却不思进取,只求心安、只保家人是为不忠,本该为民造福,却一直在做无用功,是为不义,枉费将军的苦心教导。”
余椹说的条条带理,廖槿却听这些却认为无益。
于国于家于人民,做的再多都不嫌多,但要只专攻于一位,那便是无心无家,如同邪祟。
“欢宝以为如何?”廖槿不想自己说出这问题,只好拜托余欢。
余欢看看余椹,轻声道:“小哥哥,于国于家于民本就是职责所在,不会因为任何不可抗力,就再三推脱,我们只需做到用尽全力,管它结果如何,不枉此行就算不枉来人间一趟。”
“不枉此行……就算不枉来人间一趟……”
余椹似是陷入沉思,廖槿带着余欢回到了她的房间,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