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修房就是这样,外面看着是不错的青砖瓦房,其实里面和茅草屋的构造差不多。
哪怕是村长家,家具也都是不知用了多少年的老物件,有的木头上甚至已经有了虫蛀的小洞。
里屋,村长正坐在已经发黑的木床边,烟杆敲在墙壁上,砰砰作响,燃尽的烟灰抖落到压实的土地上,与暗黑色的土壤融为一体。 “老大,你老实和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别拿那套糊弄别人的说词骗我,老子把你从小养大,你是不是在说谎,我还能看不出来?”
张有发沉默的靠在连通里外屋的门廊上,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村长继续叹口气,
“你想没想过你这么做会得罪他们,到时候你爹我这个村长就当到头了,搞不好整个村子都要跟着吃挂落,他们有钱有势,你何必想不开要和他们斗?”
村长的头发似乎比以往更白了些,他看着向来不听管教的大儿子,再次将烟草装满烟斗,点燃后,重重的吸了一口,粗加工的旱烟入口辛辣刺激,他闷哼一声,吐出一大团烟雾,像是想把烦心事也一起吐出去, “老大,我把话撂在这,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爹,就趁着人家没找上门,赶紧带人去清理干净。”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烟雾越来越浓重。
许久后,张有发终于开口了,
“爹,这事您别管,我心里有数。”
蓝粒粒看不到他说这话的表情,却从他说话的语气里听到了不以为然。 不知道张有发是不在意惹怒他们,还是不在意会造成何种后果?
村长的脸上是浓浓的失望,皱纹更深了,张了张嘴,艰难说道:
“和你隔三差五进山有关对不对?”
张有发立刻警惕的抬头,眼神是全然的防备,不像是看生养他的父亲,更像是再审视着一个陌生人。
村长只觉得身心俱疲,挥了挥手,示意大儿子出去,然后径直闷头抽起了烟袋,没再看过自己曾经最为看好的儿子一眼。 蓝粒粒在外面把两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村长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么说一半藏一半的,真是让人抓狂。
张有发去山里做什么?
想起她在山里看到的那双脚印,难道山里真的住着一个隐士高人?
不愿意他们这些外来者打扰他的生活,所以让张有发使计把自己赶走?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哪是什么高人,手段简直下作的不可救药。
即使捂住口鼻,她还是能闻到空气中飘荡的恶臭,就算这不是那人安排的,也和他脱不开关系。
蓝粒粒脚步一转,朝着瞿瑾的家走去。
其他几人不明所以,又不知该问什么,只好一头雾水的跟上。
没走几步路,就到了瞿瑾家,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五福正拿着扫帚在笨拙的打扫着院子。
听到开门声抬起头来,看到蓝粒粒后露出明快的笑容,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把扫帚一扔,就颠颠的跑了过来,
“厉害哥哥,你来看我啦?”
听到这个称呼,沈流眼神奇异的扫视蓝粒粒,这人到底是男是女?
蓝粒粒还以为这么长时间不见,五福早就把她忘了,没想到自己给他变过几次“魔术”之后,五福就记住了自己。
对她的态度比经常给他点心的小小好的多。
在末世看过太多人性的扭曲,蓝粒粒很是喜欢五福这样天真单纯的性子,她用价值几十两的衣服袖子给五福擦了擦汗。
然后又接着袖子遮掩,从空间掏出一个手帕包着的点心,递给五福。
“呐,送给你的,还没吃早饭吧?你师傅呢?”
五福高兴的喊了句,
“谢谢哥哥。”
沈流再次抓耳挠腮……
五福不客气的先拿出一个点心塞进嘴里,然后才含糊不清的说道:
“师傅还在睡懒觉,我去叫他!”
他说完就噔噔噔的跑进茅草屋,没一会,里面突然传来噗通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瞿瑾的怒骂声:
“五福,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我睡觉的时候用力推我!”
然后是五福委屈的声音,
“我没有用力,我只推了一下下,是你自己滚下去的。”
“我迟早得被你气死,这才几点了,你叫我干嘛?”
五福指了指外面,“厉害哥哥来了。”
瞿瑾是知道五福这么称呼蓝粒粒的,闻言他一个激灵,刚刚爬上床的半个身子差点又掉下来,连忙扶住床板,结果只用两个凳子支撑的木板受力不稳,加上或许是早就有了裂缝,哐当一声从中间折断。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床板就是曾有幸去过府城那个,后来又被瞿瑾搬了回来。
茅草屋没有任何隔音作用,别说蓝粒粒,就连其他几人都听到了里面桄榔啪叽的声音。
还有时不时传来的惨嚎和惊叫声。
等声音停歇后,瞿瑾穿着一身沾满尘土的衣服,灰头土脸的走了出来。
别人只觉得他上下两件分体,还露了半截胳膊的衣服很是不雅,蓝粒粒却一眼认出这是现代的睡衣款式,这个时代除了画舫跳舞的青楼女子,就没有人穿半袖的衣服。
就算是夏天在地里劳作的男子,要么赤膊,要么会披一件无袖马夹。
想到颜朔曾经和自己提起过瞿瑾的不同寻常之处,蓝粒粒微微眯眼,莫不是和自己一样?
不对,她那个时代早就没有医生这种职业了,而且瞿瑾对食物没什么太高的要求。
算了,先不想这些。
蓝粒粒环顾一圈,院子里连个可以坐人的地方都没有,只好直接开口,
“我过来找你打听点事。”
瞿瑾揉揉杂乱的头发,打了个哈欠,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什么事?”
“你们村最近百般阻挠我盖房子,这事你知道吗?”
瞿瑾皱了皱眉,
“不清楚,我一个单身男的,除了看病,和村里人来往其实不多。这事你找我,我也没办法。”
“我就是想问你,山里到底有什么?”
瞿瑾不答反问,
“什么有什么?难不成还有什么奇珍异宝?对了,改天有空带我去看看你摘果子的地方呗,我试试能不能自己种?”
蓝粒粒心道你想的美,这事皇帝惦记上了,我都得靠边站,就别说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