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粒粒轻敲茶杯,看着烛火在水面轻轻摇曳。
等沈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时,才终于开口,
“如果是比你更厉害的人,并且已经知道你的把戏,依旧欺负你呢?” 沈耀毕竟才十岁,平日课业繁重,今日又早已过了睡觉的时间,他不好意思的捂嘴嘴巴,随后问道:
“有多厉害?”
蓝粒粒想了想,
“就像我对你而言。”
沈耀从凳子上跳下来, “那就敬而远之。比如我,从不出现在你面前,因为我对你毫无威胁,你就算讨厌我,也不至于赶尽杀绝。对吧?”
沈耀一丝不苟的拱手行礼,
“我要去睡了,等再过一个时辰,我还得回到码头去装成被抓包的样子,让他们取笑一番。蓝姑娘可以睡在隔壁,那儿的床单被子都是我前两天刚晒过的。”
蓝粒粒摆摆手示意不用。
没想到她会从一个十岁小孩这里得到问题的答案,还是个自己很不喜欢的小孩。 她这人向来不喜欢欠人情,于是从空间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里边装的是瞿瑾给五福研制的药丸,不过五福后来自己开窍了,这些药就留了下来,原本就是给小孩的,对沈耀也同样管用。
从他一直把双手捂在茶杯上,以及这么早就穿了双层衣服,可见他有畏冷的毛病。
“这个送你,对身体好,你不想吃就扔了。我走了。”
不等沈耀提出送她,蓝粒粒就打开屋门,轻功提起,跃过栓着门的院墙,快速离开。
时间耽搁了许久,再不回去,天都要亮了。 她暂时还不想让蔡公公知道她夜里跑出来一趟。
原本对于自己的做法还有些迷茫,现在彻底坚定了之前的信念——远离京城,远离颜朔。
瞿瑾说得对,他和颜朔不是一路人。
没有哪一刻,让她清楚的认识到皇权究竟是什么东西。
它能够凌驾于实力之上,让弱者摇身一变拥有无人可以超越的地位,也可以让一个实力卓绝的强者变成任人差遣的仆人。 在这个世界,地位等同于末世的实力。
唯一不同的是,末世的实力可以通过努力获得。
而这个世界,地位只能是与生俱来的东西。
纵然蓝粒粒如今已经成为三级力量系异能者,有信心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无人能敌。
但是,今天她才恍然发现,这没有任何意义。
她依旧无法保护自己,甚至需要年纪一大把的蔡公公跪下为自己求情。
第一次,蓝粒粒发觉这个世界不比末世平和,有它独特的残酷之处。
如果那些深夜还在湖上卖力唱曲儿的女子也能投胎到皇家,又怎么可能会沦落到风尘之地。
幸好,哪怕意识到这一点,蓝粒粒却不会愤世嫉俗,她只会学着接受,然后适应。
末世告诉她一个道理,生存法则就是残酷的,你想要活着,就要不断的努力,再努力。
与其祈祷下辈子投个好胎,不如此刻做出改变……
当随后一个月里,蓝氏茶楼热热闹闹拍卖琉璃杯的时候,颜朔终于从军营出来,回到了睿王府,处理积压许久的公务。
从扬州赶回去的几个暗卫以及一只又一只的信鸽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他。
乍然看到这么多包裹和信封,颜朔还以为是蓝粒粒终于想起来给她寄信和东西了。
毕竟一直以来都是他写信更多,蓝粒粒向来是有事找他才会写信。
只是当他看到每个暗卫忐忑的脸色后就知道事情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也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怎么会记挂自己,听说她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估计正忙着数钱呢。
这次暗一也和他一起去了军营,为了严格保密,他们和外界几乎没有联系,所以他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先将属下汇总的消息扫了一遍,随即脸色大变,立刻呈递给颜朔。
“主子,您看。”
随后又将一个个包裹打开,当他展开最后一个手帕包裹的东西时,瞳孔一缩,旋即双手捧着,缓缓放到桌案上。
“主子,这块令牌……”
玄铁打造的令牌,就算是内力超群之人,都无法将之损坏一丝一毫。
就是这样坚固的东西,居然被人生生掰成两截。
哪怕蓝粒粒力气异于常人,想必也是因为突然的爆发,才能做到如此地位。
难以想象究竟是如何的盛怒之下,才会让她不惜受伤也要将之损毁。
要知道,这块令牌能号令睿王的所有暗部,比起明面上的王爷令牌,更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而这股力量,就连长公主和皇帝,都不清楚具体有多大。
颜朔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暗红色的血迹之上,在白色手帕的映衬下,犹为刺眼。
心脏无来由的抽痛了一下。
他恍然意识到什么,立刻快速翻看桌案上大大小小的袋子,种子,种子,种子,还是种子。
暗一轻声问道:
“主子想找什么?属下可以帮忙。”
颜朔没有说话,又兀自翻找了一遍,没有,还是没有。
他有些不确定的问:
“这几个月的东西都在这?”
暗一不明所以,还是答道:
“是的。”
片刻后他终于想到缺了什么,
“主子,这里面没有您的药……”
因为颜朔已经很久不需要服药,所以暗一刚刚没有想起这件事。
只有他知道,自从去年冬天起,蓝粒粒虽然不经常写信,但是每隔一两个月都会送过来一瓶给颜朔服用的药丸。
可是这次他们在兵营待了有将近三个月,却一瓶都没有收到。
颜朔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难看笑容,
“小粒儿这次真的生气了,连我的死活都不管了。”
暗一不知如何劝解,长公主的做法实在是让人难堪,就算是一般女子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向来比男子还要强的蓝粒粒。
他干巴巴安慰道:
“也许蓝姑娘只是在气头上,您解释清楚,她会理解的。”
颜朔拿出一块崭新的手帕,将碎成两块的令牌仔细包好,放进怀中,站起身,一句话都不说的离开了,看着就是去找谁算账的样子。
暗一心里一惊,
“主子,您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