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高临下。
老梅塞罗看着缓缓走来的秦军，目光微微一凝。
这是他第一次对战秦军，所以格外重视，看得也十分仔细。
虽然距离还算远，但一点也不妨碍的他的视线。
八万人的方阵，从他的角度看去，其实不算多么庞大。
但战马步态一致，时而舒缓，时而肃杀，整齐的阵容，不紧不慢的向前推进的压迫感.....
让老梅塞罗身上忍不住一阵阵泛凉。
尽管老梅塞罗之前自认为对秦军已经有了深入的了解。
但闻名是一回事，亲自见识，又是一回事。
距离还有十余里，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却是做不了假的。
军阵前，老梅塞罗第一次失态了。
“准备迎敌！”
秦军擅长的作战形式，在老梅塞罗脑海中飞速闪过。
七雄争霸时期，秦军已经完成了对军队的制式化。
早在五十年前，秦军的武器装备就已经极为丰富了。
青铜剑、戈、戟都已经装备。
弓弩，也几乎成为每名秦军配备的装备。
华夏之地的弓弩技术极为强大，只要靠近城池五十丈的距离，就能够以抛射的方式，将箭失射入城头。
老梅塞罗曾经特意费大功夫弄来一把秦军的制式弓弩。
他发现，五十年前的秦军弓弩的威力，就远超如今罗马的标枪。
而且，因为弩箭的特殊结构，穿透力极强。
另外，在战国时期，秦军就已经有了佩戴甲胃的习惯。
只不过，因为生产力的限制，普通士兵只能够用得起皮革甲，防御力实际上一般。
平原作战，秦军的突进，主要靠手持两丈多长的长矛冲杀。
老梅塞罗发现，这种作战方式，比之前与罗马都可以一争长短的马其顿的方阵战术，都要强悍几分。
以本都王国现在的军队素质，面对这样的进攻，根本束手无策。
因此，来到凯尔莫罕城的这段时间。
老梅塞罗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如何守城上。
这场在西域空前宏大的战争中，攻守双方的地位极其明显。
作为防守一方，本都王国只要能够顶住压力，阻挡住秦军的进攻就是胜利。
秦军的攻城战，在老梅塞罗看来，其实一般。
他发现战国时期，秦军攻城的手段，非常单一。
华夏之地虽然也有投石车，但全部都是人力投石车，根本无法与罗马制造的那种机械助力的投石车相比。
秦军攻城战的战术非常简单。
先大军压境，来到一定距离之后，弓弩以及投石车压制。
然后，派出大量士卒架云梯与临车，攀登到城头进行白刃战。
蚁附作战，是一种极其损耗兵力的战法。
率先登城的那一批士兵，绝对就是炮灰。
经过将近两个月的准备，老梅塞罗有信心在这里，将李信率领的八万先锋军，全部磨死!
想到这里，老梅塞罗心中的紧张逐渐退去。
甚至，他嘴角都挂上了微笑。
凯尔莫罕城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只有一面城墙暴露在秦军面前。
老梅塞罗在这面城墙上，整整安排了二十万人来防守。
秦军再是骁勇，也绝对不可能轻易登城。
更不用说，他还有许多后手。
看见随着自己一声令下，忙碌起来的士兵们，老梅塞罗彻底放下心来。
这个时候，秦军已经推进到距离城墙不足三里的地方。
这个距离，即便是再强的弓弩，都不可能够得着。
所以，老梅塞罗十分澹定，朝那边望去。
接着，他便看到了一副让自己迷惑不解的场景。
从秦军阵营之中，出来一百余名身上没有披甲之人。
这些人身着布衣，在军阵之中极为扎眼。
他们手中拿着一把奇形怪状的铲子，在近千名秦军的护卫之下，来到距离城池将近一里的地方。
这里，正好卡在了本都王国军队最远的攻击范围之外。
看到这群人分散成一条直线，朝身后的秦军连连打着手势，老梅塞罗心中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是与别的国家对战，这个时候他绝对会派出一队骑兵，将这些人斩杀。
然而，他十分清楚，平地作战，自己不管派出多少人，都未必是这八万秦军的对手。
就在老梅塞罗犹豫不定的时候，秦军军阵之中，再次走出数千人马。
这些人身上没有武器装备，也没有起码，每个人肩膀上都扛着一些奇形怪状的木头。
一群人迅速来到那百人选好的位置。
接着，在老梅塞罗目瞪口呆之中，那数千人如同蚂蚁一般，在距离城墙不足一里的地方敲敲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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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们扛着的那些木头，便被组合到了一起。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十五座高达十丈的简易楼台，就如同变戏法一般，出现在城墙对面。
这些楼台极高，即便站在城墙上，老梅塞罗也要微微抬头才能够看到其顶端。
而且楼台顶部面积宽广，起码能够承受上百人。
心中那种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身为一名老将的直觉，老梅塞罗立马便明白了秦军的用意。
攻城战，守城方之所以优势极大，是因为他们占据了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
但秦军架起的这十五座楼台，直接将这种优势逆转。
不能让他们这样继续下去了!
老梅塞罗头皮发麻。
说好的蚁附作战呢!
妈的，这帮秦人，不讲武德!
心里的那种危机感，让老梅塞罗下意识地想要去做点什么。
他立马召唤过来一名手下的将军。
“你率领一万兵马出城，这次出战，不求杀敌，务必要将秦军的工事摧毁！”
这名将军，是老梅塞罗的家臣。
或许不是冲杀最为勇勐的，但胜在用兵稳妥。
吩咐下去之后，老梅塞罗便再次扭头看向城墙下方。
片刻之后，城门缓缓打开。
一万本都骑兵，迅速出城。
他们出城后，根本没有时间整理阵型，直接朝秦军的工事扑了过去。
出城的这些本都士兵，都是轻装上阵，身负巨斧。
作为制度偏近欧洲的国家，巨斧也是本都军队之中最为常见的武器。
而且，使用这种武器的，一般都是身强体壮的士兵。
因为肩负着破坏秦军工事任务，所以挑选的，都是擅使巨斧的士兵。
这些人出城，老梅塞罗心中稍安。
两里地的距离，加上都是轻装骑兵，转瞬即至。
老梅塞罗来不及多想，自己手下的一万人便冲过了一半的距离。
让他奇怪的是，直到现在，秦军都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看到在修筑工事的那些秦军，齐刷刷朝后撤退，连修建好的工事，都不管了。
看到这一幕，老梅塞罗大喜。
然而，他脸上的喜色只是维持了一瞬间。
接下来一幕，让老梅塞罗顿时睚眦欲裂。
一片黑影，遮天蔽日，从后方的秦军军阵之中飞向空中。
接着，老梅塞罗才听到一声“彭”的巨响。
他知道，这是弓弩的弓弦勐然紧缩发出的声音。
只不过，放箭的秦军，动作太过一致，以至于声音传到城头的时候，只有一声。
那密密麻麻的箭影，几乎将天空的太阳都给遮蔽。
而且，速度极快。
一个眨眼的功夫，那些箭失便飞过了将近五百丈的距离，落到了本都王国那一万骑兵的头上。
顿时，老梅塞罗心中一片冰凉!
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秦军弓弩的射程，绝对不会超过一里。
事实上，在老梅塞罗心目中，射程超过一里的弓弩，根本不是人间能够制造出来的。
所以，这次派出城的一万骑兵根本没有配备护盾，讲究一个速战速决。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秦军的武器，射程居然如此远!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老梅塞罗眼中，已经是一幅人间地狱一般的场景。
秦军的弩箭，穿透力极强。
只要到达一定高度，哪怕是从足够高的空中落下，都能够轻易穿透皮甲。
更不用说，本都王国的军队装备本来便比较寒酸，很少人披甲。
密密麻麻箭失落极为精准，将本都王国一万人的军阵完全覆盖。
箭雨落下，刚刚还策马奔腾的万人骑兵，只留下一地血污。
一万人，只有寥寥数百人，运气够好活了下来。
但是，即便是这些人，也人人带伤。
老梅塞罗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大秦，根本不可能力敌!
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在平地作战，对上大秦军队，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被对方碾压!
这个时候，他的耳边又传来一声与刚才一-般无二的声响。
这.....
老梅塞罗勐然睁开眼睛。
在他惊骇的目光之中，又一波铺天盖地的箭雨，再次朝刚才的地方飞了过去。
纵然一生纵横沙场，老梅塞罗看到秦军这惨无人道的攻击方式，也直接愣住了。
至于么?!
刚才一波箭雨，直接带走了将近一万人。
剩下的那几百人，何德何能，值得秦军再用同样的方式，来一波无差别攻击!
这仗打的，太特么奢侈了!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老梅塞罗心底涌起。
打仗打的是什么?
首先是钱，其次是士兵的勇气。
两军交战，最怕的，就是遇上比你勇勐的人还比你有钱!
这仗，怎么打?
第二波箭雨之下，本都王国的那一万骑兵，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从城头看过去，一眼就能够看到，很多倒霉蛋，在两拨箭雨过后，身上插满了箭失，就跟刺猬一般。
老梅塞罗朝左右看去，明显看到刚刚还信心满满的士兵们，很多人脸上都流露出畏惧之色。
他心中叹了口气。
第一波失利，极大的影响了本都军队的士气。
但是，他又能怎么办?
这种仗，打得毫无办法!
刚刚还期盼着能够抗住李信的进攻，甚至反杀对方的老梅塞罗，此时再没有了侥幸的想法。
甚至，他心中萌生出一种向附近的军团求援的心思。
另一边，秦军军阵中。
李信骑在马上，身若磐石，纹丝不动。
大军辰时出发，行军一个时辰便到凯尔莫罕城。
按照李信以往的习惯，确实会如同老梅塞罗预料的那样，采用云梯与临车的攻城方式。
不过，大秦科技院的那群技术宅，潜心研究，发明出了许多实用的作战工具。
以往李信虽然不会看轻匠人，却也不会过于高看他们。
昔日，墨家机关术冠绝天下，但是很少能够对战争产生决定性影响。
但是，接触过科技院研发出的新的攻城装备之后，李信便打消了自己的看法。
这些工具的强大，简单形容，便是它们催生了一个新的军种的出现。
工兵!
这个军种平时不参与战斗，但是遇山开山、遇水架桥的本事，让李信叹为观止。
深入敌国作战，先锋军的主要任务，便是攻城略地。
所以，王贲将所有的工兵都派给了李信。
工兵的存在，让以往最让秦军头疼的攻城战，也变得无趣。
兵临城下，按照以往秦军的作战习惯，此时怕不是已经杀得尸横遍野。
想要攻克凯尔莫罕这样的极具地理优势的城池，起码要伤亡过万。
而且，一日时间都未必够。
但有了工兵协助，这场仗打得有些无聊。
李信只需要把控好距离，便可以好整以暇，等待工兵搭建工事。
到现在整整两个时辰，秦军一人未伤，便杀敌一万。
这种闲庭信步一般的打仗方式，让李信不由得感慨。
难怪韩信、章邯这些没有生在那个年代的年轻人，都有战无不胜的威名。
李信甚至有心思去胡思乱想。
“禀报将军，工事已经搭建完毕！”
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李信耳边响起。
李信顺着声音望去，便看到一个身着布衣的年轻人，歪歪扭扭地坐在马上。
虽然是和自己禀报，但此人眼睛微闭，根本没有看向自己。
若是以往，在军中敢如此对自己这个主将不敬，李信早就命人将其砍了。
但是，面对此人，李信却极为和善。
“有劳先生了！”
李信朝此人拱了拱手。
此人名叫公输秦，曾经协助过章邯、韩信平定南越。
这次大秦西征，科学院上下都发了疯。
科技院总共派出将近二百名专门的技术人才，随军出征。
公输秦，便是其中之一。
本来李信对此人的惫懒，本来极为不满。
但见过几次公输秦指挥的工兵演练之后，他便惊为天人。
不知不觉中，李信已经将公输秦视作在军中可以与自己平等交流的存在。
然而，对于李信的示好，公输秦从来没有反馈。
用他的话讲，自己这样的人，在科学院起码还有两千个，不值一提。
话虽如此，但此人的高傲，李信是亲身领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