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桑仿佛看见,原本紧绷和凝重到极点气氛在这一瞬间崩塌。
尤坦吐完,抹了抹嘴巴,还忍不住朝修斯抱怨:“抱歉,但是那血池沸腾起来后味道全冒出来了,那实在是太臭了,让我忍不住反胃。”
“……”
修斯沉默,狠狠沉默。
半晌,这个一贯惜字如金,不说话的时候比说话的时候多的黑骑士都忍不住开口提问:“你不是喝血的吗?”
尤坦的眉毛拧成了一团,皱眉反驳:“就算是血和血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啊!一般食物和放了几百年一样腐败发酸发臭的食物能一样吗?后者只会让人反胃想吐好吗!”
修斯:“……”
他居然无法反驳。
——懂了,这是只讲究吸血鬼。
就当气氛一时间僵持沉默后,邪异而危险的气息陡然袭来。修斯立刻调转视线,发现沸腾涌动的血池之中忽然渐渐浮凸起一个血色的人形。而尤坦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呕吐,吐到撕心裂肺,吐到瞳孔赤红。
修斯瞬间回神,立刻意识到了情况可能不对!
——该死的,像尤坦的这种高阶吸血鬼,怎么可能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就呕吐,这个地方明明还有着其他问题!
它带着某种强烈的污染和侵蚀气息!
他转头看向那血池中浮现的人影。
涌动的陈腐血液仿佛给那个人形披上了一层鲜血斗篷,极端邪异可怖的气息传来,宛若将一切恐怖和压迫感都凝成了实质,以至于让他们的视野在瞬间都染上了一层血色,思绪也立刻混乱,仿佛受到了某种污染和侵扰。
一时间,他们只能看清那鲜血构成的暗红斗篷下,似乎有着一双血红的血眸。
压迫感、恐惧感、窒息感、绝望感……
那双血眸被无限放大,直到凌驾于一切之上,整个视野中只能看清那双血眸的存在,其他一切存在都被模糊。
哪怕是修斯,也感觉那个血色身影的降临让他在一瞬间被拉近了死亡。不仅思绪开始变得疯狂混乱,视野也开始涣散和模糊,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在排斥他们,充满了疯狂的怨毒和恶意,仿佛要在下一瞬变成刀锋刺向自己。
尤坦的状态则要更糟糕,他原本就因为强烈的腐臭感而感觉反胃,神志不太清醒。遭受到这样精神方面的冲击后,当即眼神涣散,思绪混乱。
原本就昏昏沉沉的尤坦双眼瞬间赤红充血,失去理智,指甲弹了出来,变得如刀锋般尖锐,长着尖锐指甲的两手不受控制的挖向自己的弱点心脏。
修斯虽然握紧了大剑“处决”,可他也只能极力克制住挥剑斩向自己的冲动,就连一直作为自己防御存在的背誓铠甲都仿佛成了杀死自己的帮凶,无力阻止尤坦。他苦苦支撑着,手指甚至因为用力和对抗在微微发抖。
那是一种和神明对抗般的压力,如此令人窒息。在这道血红身影面前,他连呼吸都仿佛被禁止,而那仅仅只是因为意念中传来的一丝恶意,本身甚至还并没有真正凝聚成型、采取行动。
他能清晰感觉到,在对方面前,自己就仿佛能被轻易轻易碾死的蝼蚁,自己全部的力量都在伴随着神智流失, 他跪倒下去,只能竭力握住长剑支撑住身体,维持住摇摇欲坠的清醒和思绪。眼前的事物全都变得涣散,蒙上一层血色,修斯仿佛已经能听见死神逐步临近的脚步声。
——再度复苏了?怎么会这么快?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他不能。
——陛下还需要他。
——他必须……他必须告知陛下,他必须提醒陛下。
修斯暗自咬紧了牙关,用力握紧手中的长剑。
血池中浮凸出的人形逐渐成型,逐步靠近,就仿佛死亡在一步步临近。
原本单膝跪地,用剑勉力支撑住身体的修斯忽然不知哪里涌出的力量,纵身跃起,朝那道仿佛披着鲜血斗篷的人影挥出了极具力量和杀伤力的一剑。
鲜血凝聚的人形被瞬间拦腰斩断,传来的邪异影响力和压迫感因此减缓了部分。
但是那似乎只是暂时的,涌动的鲜血却依旧在缓缓蠕动凝聚,重新凝聚成人形,虽然比前一次迟缓了许多,但是依然并不算慢。
修斯立刻毫不犹豫转身,冲向尤坦,刚好在最后关头抓住尤坦伸出了指甲的手,阻止他去挖出自己的心脏。
接着,他拽着浑浑噩噩的尤坦,毫不犹豫转身就逃。
修斯的速度并不慢,相反,他的速度向来快到肉眼几乎不可见,只能看见残影。但是带上尤坦这么一个累赘还是让他的速度被拖慢。
幸好尤坦这位吸血鬼领主虽然依旧浑噩失控,但还保持着基本的逃跑本能。在稍稍远离影响他的血影范围后,立刻本能的跟上了修斯的步伐,也开始主动行动。
修斯大气不敢出,目的明确的直奔被追猎者之后破开的那道传送门。
——他敏锐的直觉清晰的告诉他,后方的强烈危险和邪异气息在疯狂凝聚壮大,那种极度危险的感觉犹如实质的死亡在身后追逐着他们,越来越迫近,所以他一路狂奔,甚至连头都不敢回。
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感觉危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仿佛有某种不明存在的触手探了过来。
那即将触到他们的后背,缠上他们的身体,这让修斯本能汗毛竖立,毛骨悚然。可是他根本想不到任何脱身的办法,那逃生的通道看上去依旧如此遥远,如此令人绝望。
这时,暗紫色的虚空传送门陡然出现在两人身前,令修斯眼前一亮。
——陛下!
时桑的视野早在那个血色身影浮现的时候就受到了强烈的干扰,水晶球内变得一片血色,浮凸出一双极为恐怖的血红眼睛。
她立刻意识到修斯他们可能遭遇了危险,立刻凝聚力量试图提供帮助。可她发现,原本属于美瑞蒂亚的黑暗力量居然在此刻受到了某种屏蔽和干扰,居然完全无法调动力量。
她能清晰的看见,伴随那凝聚出来的披着鲜血斗篷的人形,那奔涌的虚幻血海也在后面追逐着修斯尤坦他们,并越来越接近。
直到千钧一发之际,修斯他们逃到接近出口的位置,时桑才顺利打开空间,为他们开启了一道传送门。
修斯并没有任何迟疑,似乎对她有着百分百的信任,拽着尤坦一跃而出。时桑也趁机封闭传送门,将那即将追上的血影隔绝在外。
可是在传送门敞开的短短瞬间,时桑还是清晰感应到了那似曾相识、令人战栗的恐怖气息。
——那是,魔神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