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您。”
修斯近乎是不假思索的这样回答。
对于修斯那模板一般标准的忠诚回答,“美瑞蒂亚”并没有表现出满意,反而只是幽幽的、深深的叹了口气。
“快把你那露骨的目光和态度收一收,修斯都察觉到不对了!”
系统终于看不下去了,跳出来提醒谴责她。
“看不出来你居然控大叔,你实在是太糟糕了!”
在那个世界线里的瓦伦里安·维特至少四五十岁了,满脸的沧桑与风霜。系统实在是没想到,宿主居然会好这一口。
时桑顿时无语,被系统一打岔,她也注意到修斯那明显不自在的反应了,只好移开目光,并立刻反驳它。
“你别乱说,我对瓦伦里安先生只是纯粹的尊敬。能在那样的境况中带领人类坚持那么久的人,确实是个真正的英雄。”
——她那完全是纯粹看待长辈和历史伟人的尊敬情绪好吗?就和尊敬和敬佩毛X爷、周X理一样。哪像系统胡扯的那样?
说到这里,时桑忍不住又生出了几分唏嘘和感叹。
“……只是我真的觉得,修斯真的不应该留在魔域。”
那样一个人,原本应该为人类而战,为正义和守护而战,受到人们的尊敬和景仰。却绝不该留在魔域,成为世人口中魔王的走狗。
时桑怎么可能不知道去往修格尔的危险性?只是想要做成一些事,冒一定的风险是不可避免的。
可是,因为美瑞蒂亚一句“别无选择”,修斯立刻就改变了立场,开始另做安排。表现得毫不犹豫,这让时桑有种感觉,他是完全了解美瑞蒂亚的。
最开始时,时桑有些害怕他和美瑞蒂亚之间这种彼此默契信赖的关系,可是到了现在,却忍不住有些羡慕了。
他强大、可靠、忠心耿耿,愿意为所守护的一切付出一切,乃至生命。可是美瑞蒂亚这个魔女残酷冷血,她是何德何能,能拥有这样一个人的忠诚?
更何况,时桑清楚——她并不是真正的魔王美瑞蒂亚,并不是他效忠并信任的那个人。修斯的这份忠诚让她感觉沉甸甸的,感觉格外压抑和不适。
时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那无比复杂的心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她心里其实知道,自己所扮演的美瑞蒂亚并非天衣无缝,在最开始的时候更是因为卡德兰村事件的刺激变得急躁冒进,暴露出过不少破绽。
她不相信修斯完全没有觉察。
可是他依然什么都没有问过,安静且忠诚的守护着她。无视掉她所暴露出的种种疑点,甚至还曾经对她多有提示,忠心耿耿的执行她的一切命令。
他究竟是为什么这样相信她?难道就因为那个刻在他心脏上的鲜血契约的共鸣让他确信,她就是真真正正如假包换的“美瑞蒂亚”吗?
她低头静静看着行礼的修斯,并没有急着让他起来。
“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其实已经不是本来的我,把你也一起带入绝境吗?”
要知道,她可已经不是真正的美瑞蒂亚了,她是来灭亡美瑞蒂亚的人,可是他却依旧忠诚信赖着“美瑞蒂亚”。
其实时桑问出这样一句话实在是有些冒险,也有些违规。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这么问一问。
问出这个问题后,她立刻开始屏息,紧张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沉默了很久的修斯忽然开口了。
出乎她的预料,单膝跪地的修斯仿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一般,毫不迟疑的开口,低声回答道。
“您曾经告诉过我,无论您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只需要安静的听从您的命令就好。”
时桑愣住。
“无论您变成什么样子”?
美瑞蒂亚的这话听上去格外意味深长,就好像她早就料到她有一天会被自己这个冒牌货替代、做出一些十分奇怪的事一般。
——可是,那又怎么可能?
要知道,美瑞蒂亚这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魔女可不是什么慈善家,又怎么可能在预料到自己会被替换的前提下,还心甘情愿的为他人作嫁衣裳?
还有修斯,他这样的回答,相当于间接坦诚承认了他早就看出时桑近期的异常了?
他依旧继续选择忠于她,仅仅因为美瑞蒂亚以前曾经说过的话吗?
时桑忽然有些混乱了起来。
她看看依然单膝跪在她面前的修斯,隔着漆黑的面甲,她实在看不出他到底是何表情。她该不该相信他,就算不信他,又该怎么办?
修斯也在沉默。
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微微有些乱了,像是在权衡抉择些什么。
他知道,她在犹豫要不要信任他。
其实这些天来,她做了太多不符合“魔王”立场的事。
——她任由他放走了勇者队伍一行却没有追究;让他救回了霍尔·金士顿的性命却没有处置;严厉惩处了屠杀人类的肯德尼斯;亲自去了艾萨菲尔跟联盟提议和谈……
她甚至开始寻求破解暗噬法阵的办法。
她已经做了太多和“魔王”的立场不符的事情,现在,她还要冒着风险去跟联盟订立誓约。
他知道她心里一直对此抱有疑惑,这是他第一次和她谈及这个问题。一直以来,他们都保持着他不问,她不说的默契态度。可是现在,他终于打破了这种局面,因为他必须得到她的信任。
誓约之地一行十分危险,所以他必须跟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她沉默了很久,最终,她深吸了一口气。
“修斯,我是可以信任你的吧?”
那双赤红色的美丽瞳仁直直望着他,仿佛想要透过面甲的缝隙看清楚他真正的表情,寻求一个答案。
修斯没有避让,他任由她的视线隔着面甲直直望入他的眼中,他右手握拳置于左胸心脏处,低声开口承诺。
“永远可以。”
说出这样一句话后,他微微停顿了下,觉得喉间有些干燥,有些紧张,却还是毫不犹豫的继续开口承诺:“您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守护您的安全,包括我的生命。”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都会永远守护着您。
“那好吧。”她对于这个答案似乎十分的满意,轻轻吐出一口气,点头,“就按你说的,把十三骑士全部召回。”
他立刻行礼领命,然后郑重的退出了办公室,同时将某句未说出口的话暗暗藏在了心底。
……而且,在我的眼中,您从未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