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如一尊行尸走肉,失魂落魄在暴雨中拖着沉重的躯壳。
三千米的路,他居然走了两个时辰!
云开站在山脚抬头向上看,漫天飞落的大雨,如他眼角不受控制的泪,伤心且冰凉。
此刻,山坡上流下来的水,已经没有一丝血腥,是干净澄澈的雨水。
云开一步步冲山顶爬去,他没有动用身体中武师的力量,他用的,是自己毫无修为的双手。
山上的水如瀑布拍打他的身体,不少飞滚的石头将云开的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伤痕。
云开始终咬紧牙,一声不吭向上爬。
他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可是,他就是想凭借自己的手,通过自己的努力,登山至顶。
云开被山洪一次次轰退,而他每次都能跌倒再爬起,逆流而上。
一股难以击败的倔犟,从云开的灵魂深处由内而外激散出来,他通红的双目,死死瞪大。
黄昏之时,雨停了,一道伤痕累累的人影抵达了山顶,是云开!
他全身晃抖无力,嘴唇发白,牙关打颤,发丝凌乱,仿若是绝症之人。
不过他的眸子中,却透着一股不同于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坚韧。
西天残阳如血,红透半边天。
云开极目远眺,一声长啸破云碎霄,他吼出了对命运不屈的信念。
看着山顶破裂不再的血池,云开久久无言。
白老玩味的脸上,褪去了一贯嬉笑的风格,变得严肃,问道:
“你……还坚持得下去吗?血池破碎,宝血流尽,意味着你要从头开始,换句话说,这几天,你白忙活了。”
云开望着西方映天的红霞,道:“我就像那西坠的落日,云盖雨遮,使它光辉难现,临世之时,却已是黄昏落霞无人赏。”
“许多人或许会就此绝望,但是我相信,明天的朝阳定炫目耀世,璀璨万分。既然失败了,便从头开始,我没有坚持不下去的理由。”
白老欣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小子,好样的,你有这份志气,倒是不错。不过,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柳暗花明!”
云开震身一颤,双目瞪大,惊喜道:“你的意思是……兽王之血和那株奇异的灵药?”
白老赞许颔首,道:“反应倒是挺快。之前让你填满这个血池,考虑用的都是一阶或是二阶的妖兽的宝血。”
“但我没想到,你居然能搞到几十吨三阶妖兽的宝血,量虽不足但质却远胜。六十吨三阶妖兽之血,加上一株二品灵药赤火九叶花,为你开启修行之路,突破武者界壁,绰绰有余。”
云开大喜,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开始吧,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白老笑吟吟地看着他,意味深长道:“开始倒也可以,就是……有一点点小疼,你得做好思想准备啊。”
云开一肃,不详的预感升腾心间,他嘴皮抽了抽,结结巴巴问道:“有……有多疼?”
“等会你就知道了,怎么,一听到疼就要放弃了吗?”白老激将道。
云开眉头一皱,斩钉截铁地回道:“怎么会?我就是好奇,到底有多疼,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好了,你也别废话了,直接开始吧。”
白老大袖一挥,山崩地裂,巨石腾空。
他抬指一点,那些上百吨的巨石被揉成一团,在白老强大的灵威之下,一点点发生形变。
巨石逐渐扭曲,演化成一尊古朴大气的石鼎,散溢出一种厚重苍古的气息,缓缓旋转。
石鼎轻稳临落地面,将地面压得一震,烟尘四卷。
云开将储物戒交给白老,白老甩袖一招,储物戒灵光乍现,黑魔大金刚和泰坦三头蟒的宝血将石鼎填满。
赤火九叶花在上面悬浮轻转,散溢出可怕的高温,将石鼎宝血炙烤得咕噜冒泡,居然沸腾了。
白老五指一捏,赤火九叶花被直接碾碎成飘灰,化成一大片仿若火星的光尘,莹莹璀璨,闪耀夺目,飘舞圈卷着落入石鼎宝血中。
一刹那,云开明显感受到了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将他的脸映得一片昏红。
云开看见,那古朴的石鼎居然被烧得一片橙红,鼎内宝血恍如岩浆,在沸腾冒泡,炙热的气息将虚空熏得一片模糊。
云开摸了摸鼻子,心虚忌惮地擦掉额头淋漓的大汗,不断滚动喉结,吞咽唾沫,巴巴地问道:
“你不会……让我……直接泡在这里面吧?”
白老微笑点头,道:“不然呢?你还想怎样?快别愣着了,脱光了泡在进去!放心,不会闹出人命,最多脱一层皮。”
云开强忍恐惧,伸出一根手指轻点宝血表面,在触碰的一霎,他的手以最快速度急缩了回来。
食指尖被烫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血泡,峥嵘地鼓了起来,格外刺目,辛辣与灼痛从上传开,疼得云开面皮抽抖。
云开双手背后,发丝凌舞,一甩袖袍,朝远处走去,喃喃细语道:
“此事再议,我认为……这三阶宝血……不适合我!我还是老老实实,寻找一阶或二阶的宝血吧。”
白老先是一呆,随即大怒,冲出去一把将他按在了地上,高声呵斥道:
“臭小子,一点苦都吃不了,还想成为盖世强者,你在想屁吃!少废话,今天你愿意也好,不愿也罢,必须给老夫进去!”
“哼哼哼,你居然还敢反抗挣扎,没出息的东西!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居然还避如蛇蝎,生在福中不知福,给我进去!!!”
“啊啊啊啊啊!!!!!!放开我!我不要进去,你这是在谋杀!谋杀!!!”
“我肯定会死的,我不修炼了,我不修炼了!你放开我啊啊啊啊啊!!!!呜呜呜——”
云开彻底炸毛了,他被拖着走,根本反抗不了,像被按在砧板上待宰的猪,长啸大吼,声音穿云碎石。
白老残忍一笑,道:“小崽子,好好享受吧!”
白老身上涌出一股强悍的灵力,将云开身上的衣服撕得粉碎。
云开像一只白羊,被白老猛地抛进石鼎中,一霎之间,惊天的惨嚎声暴响在这天地之间。
白老伸手一抓,一块磐石被揉成巨大的方盖,轰的一声落在了石鼎上方,阻止云开爬出来。
白老一点,石盖上被钻出几个孔洞,让空气得以流通,不教云开窒息而死。
云开感觉自己被塞进了油锅,他身上的皮肉在翻卷碎裂。
每一寸肌肤都承受着难以言喻的剧痛,这比千刀万剐还要痛苦数百倍。
他一张口,那滚烫的“岩浆”就灌进了他的喉中,烫坏了他的声带,使他无法吼叫泄痛,这简直残忍。
云开用力去推头顶上的石盖,发现根本就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他的武师之力被白老收回去了,仅凭一点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之力,如何能将这重量数吨的石盖推开?
哪怕让它晃动一下,都不可能实现的奢望。
落日西坠,红霞隐退,蔼蔼的暮色从东方大地毫不收敛地喷射,将暗蓝的天空,抹成黑色。
须臾,月出东山,群星璀璨,月华映星辉,澄澈自然白。
皎洁的月光柔和仙美,如纱如雾,恍如梦境。
徐徐晚风轻吹,扬起白老飘柔的银发和不染的洁衣,他空灵的眸子注视着古老的东方星空,似乎在怀念什么人,久久移不开心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