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的郁瑶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发呆。
马车经过的地方,她看到了道路两边乌泱泱下跪的百姓,这种场景,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不放过任何一个寻找林向笛的机会,仔细的看着人群中,想象着人群中能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但是事与愿违,从头至尾,她都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林向笛,这茫茫大漠,分布着大小城池近百座,只要不是死别,那有朝一日,我们终会相遇,对吗?念念不完,终有回响,对吗?
郁瑶在心中一遍遍劝慰自己,可眼中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原本在城中居住时,觉得慈仙城挺大,可是马车走了也不过几十分钟,就走出了慈仙城,进入到沙漠之中。
出城不久,前面的马车就停了。
郁瑶被突然停止的马车闪了一下,只是她心情不好,懒懒的坐在马车里,没动身。片刻后,阿静站在马车旁对她说:“郁小姐,二王子和公主过来了。”
她迫不得已的掀开小帘,准备下马车,前面穿着长衫的二王子陪着揭阳公主走了过来。
二王子对她说:“瑶瑶,你别下来了,外面冷,你就老老实实在里面坐着吧。”
这时,揭阳公主笑着对郁瑶说:“郁妹妹,我一个人在马车上实在无聊,想来和你作伴,可好?”
郁瑶笑着说:“那可太好了。”说着,便将揭阳公主迎上马车。
二王子看着两人坐好,便说:“行了,你们好好坐着聊吧。”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郁瑶。郁瑶知道他担心,淡淡的对他笑笑。
二王子上马后,马车又摇摇晃晃的向前出发了。
冬天的大漠本就冷,再加上风雪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马车上至少还能保暖,不受风寒。
揭阳公主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精致的暖炉。她将暖炉推给郁瑶说:“郁妹妹也暖暖手吧。”
郁瑶笑着摇摇头说:“公主,你捂着吧。我不冷。”
话音刚落,公主就伸出手来摸了摸郁瑶的手指。她有点嗔怪的说:“还说不冷呢,手指这么凉,快抱起来暖暖吧。”
说完,公主就把暖炉推进了郁瑶的怀中。
她指着郁瑶身上的鹤氅,感叹的说:“这件鹤氅真好看,就像是一只孤高的仙鹤,飘飘渺渺,仙气飘飘。”
郁瑶笑笑,没有接话。
慈仙城到都城,路上需要三天时间,说远不远说近倒也不近。只是这一路上,城池虽多,却要经过一大片传闻中能吞没人命与牲畜的流沙海,每有商队、旅人行经此地时,总需要找一个熟悉此段地域的向导,但听闻曾有向导带领着几十名头戴包巾的波斯客商,陷入流沙海,牲畜马匹均陷其中,无一人生还。
二王子每次经过此地时,都由数百人组成的队伍走在前头带路,若发现一丝一毫可疑之处,随即止步不前,无异常后,才会迅速通过。每次到这里,都要花费很长时间。
自打有了国家以来,历朝历代都有藩王的存在,无召不得入京,无召不得相见,无召不得离藩地,这些藩王是不是各个都长着反骨?都藏着篡权的谋逆之心?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感念父子或手足情深的吗?不得而知。
不过在乌慈国中,凭着二王子在朝野中的一贯的作风,朝中早就有人断言:“乌剌合野心勃勃,必须有所牵制,否则他一定会乱了乌慈国的根基。”在众位大臣的建议把二王子的府邸设立在慈仙城。这样,可以降低风险。
王上曾经也一遍遍的追问大臣:“为什么你们觉得乌剌合会谋反?”
一位大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泣不成声的说:“王上,大王子聪慧敏捷,博古通今,更是骁勇善战,奈何在夏羹国之战中英勇牺牲,英年早逝。依臣之见,若是大王子执掌乌慈国,必定国运昌盛。可这二王子……生性顽劣,不能识文断字,更何况他是敌国女子所生,妖女之后,必有祸患。若是有朝一日,二王子执掌天下,怕是乌慈国的大不幸。”
王上勃然大怒。呵斥了大臣,命人拖下去打了一顿才解气。
可当夜深人静时,王上冷静下来时,觉得这位大臣说的也不无道理。他的这位二儿子,也是他的一块儿心病。
王上最终同意了大臣们的建议。三天的路程和一大片神出鬼没的流沙海,落在王上和众位大臣眼中,便成了制约二王子的一把利器。三天,即使要造反自己的爹,快马捷报早已将消息传至王上耳中,等要攻到都城时,等待他的大抵也只有乱箭射死或者地狱般黑暗的牢笼了。
王上做出决定后,暗自感叹:乌剌合,有朝一日,你看穿了我的想法和安排,那我们之间的深渊,就要更加深邃了。
乌剌合此生也想不到,父子之间竟然还藏着如此深刻的防御之心,他还天真的觉得天高皇帝远,父王远在都城,管不着自己,落得个清静。
可眼下,二王子心情大好,丝毫不会在意这些事情,他的心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尽早的赶到都城,他要看着父王死在自己面前。
接到线报时他想:上一次波斯国的能人异士,使用妖法算是救活了王上一次,但总不是次次都能如法炮制吧?更何况,虽然我不学无术,常跟着身着道袍的道士们一起瞎胡混,但我早已明白,即使吞下世间百万仙丹,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哪有什么长生不老秘术仙丹呢?那些都是帝王将相不舍人间荣华富贵的最后挣扎罢了,说到底就是些哄人开心的小把戏而已。
乌剌合的想法最简单:及时行乐。他等待的就是早日坐上王位,尽快着人报上金库数额,再听听各地上报税银数量,每逢进贡之日,等待各国送来的奇珍异宝。
一想到这些,他就心痒痒的直跳。
迄今为止,他所花的钱都是藩王拿的例银,这些钱仅仅是保障了他的生活无忧,至于巧取豪夺那些绝色美人所花的钱两,当然是各位急于站队急于讨好未来国王的人们所献。但这些还是远远不够,他想要更多的钱,更多更多的钱。
据线报所说,这次王上的病较上次更重,波斯国曾奉上的药丸也不济事,王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曾身穿甲胄的强悍体魄,现已形容枯槁。这两日估计就会有都城中传来的诏书,请二王子速回都城。
可他偏偏在这之前就提早动身,完全违背了朝中的规矩。他还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样的未来。
马队浩浩荡荡的在沙漠中行走着,每到一处陌生的城池,郁瑶身边的小厮便去打探有无人在此处卖过仙女镜,或者一个留着短发身材颀长的男子曾在城中出现,但结果往往都是没有。郁瑶只能借助梦中大鱼的话来安慰自己:等待,等待。
启程的第二日,队伍停止行进。郁瑶和揭阳公主探出头去,问身边小厮:“怎么了?马队怎么停了?”
小厮抱拳拱手作揖到:“公主,前面到了流沙海。二王子已经着人去探路,命队伍在此稍作休整。”
揭阳公主从小生长在沙漠中,深知这流沙的恐怖之处,当下惊出一身冷汗。
郁瑶见状,急忙问:“公主,你怎么了?怎么忽然脸色这么难看啊?”
揭阳公主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色煞白。
郁瑶急忙喊道:“快叫个医官来!”郁瑶知道,这是恐慌症发作的典型表现,但是该如何救助,她也不知道,只在美剧里看过,得给病人一个纸袋,用来调整呼吸。她记得最初穿越到这里时,她曾受到惊吓,恐慌症发作,醒来时,就已经安静的躺在林向笛怀中。
医官闻讯,立刻迈开小短腿背上药箱,跟在小厮身后前来。医官爬上马车,跪在公主身边把脉,看到公主的气息后,从随身的木质药箱中取出一味丸药,让公主吞下。然后撩起帘子,嘱咐公主通风透气,片刻后就会恢复。
郁瑶寸步不离的陪着公主。
大约十分钟后,公主缓缓的苏醒,慢慢睁开眼睛。
郁瑶惊喜的说:“公主,你好些了吗?”
揭阳公主脸色依旧很难看,嘴唇没有丝毫血色,她惨然的笑笑说:“从小就听说过流沙吃人,今日一听不知怎么就被吓住了。”
平日里刁蛮的公主,此时看来也不过是一个易受惊吓,胆小怕死的娇弱女子。郁瑶顿时也有点心疼起她。
郁瑶扶着公主坐起身来,安慰道:“虽然我来沙漠时间短,但也曾在书中了解过,流沙如水,也会随着时间不断改变方向,说不定这流沙海早已消失了呢。”
这是未曾见过庐山真面目的人才会讲出的话。
揭阳公主惨白着脸说起了毫不相关的话题:“郁妹妹,你可知现在乌慈国王上,带兵出征打的最后一仗是和哪国开战吗?”
郁瑶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