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子面无表情的对萧河说:“扎营。”然后头也不回的钻进了马车中,仿佛刚刚杀死了一只苍蝇。
萧河愤怒的看着二王子的背影。
片刻后,萧河指了两人留下为被杀的弟兄下葬,其余人等,皆服从二王子安排,将马队安排安营。
揭阳公主从车上下来,坐在刚升起的篝火旁,伸出已僵硬的手,在火旁烤着。她活动活动脖颈,让小厮去请郁瑶过来。
郁瑶裹着厚重的鹤氅走到揭阳公主身边,欠身坐下。地下铺着洁白的长毛的地毯。
揭阳公主笑着对她说:“真是漫长的旅程,是吗?”
郁瑶刚受完惊吓,牙齿还在上下打颤,没有接话。
揭阳公主看看她,眼神定在了那件狐皮大氅上,良久才开口轻声问:“郁妹妹,你怎么好像冷的要命?穿着这大氅还这样冷吗?”
郁瑶苦笑着说:“这大氅看似厚重,内心却是由麂皮做成,风一吹就冰凉入骨。”
揭阳公主轻轻抬手摸了摸散发着冰冷黯淡光芒的鹤氅,眼神里流露着郁瑶看不懂的神情。
揭阳公主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寒光,冷冷的问:“怎么,你好像不喜欢啊?”
郁瑶不明就里,难道是因为这件大氅是二王子独送给自己的而生气吗?那她只好缩着说了。
她摇摇头,说了句:“若说保暖,这鹤氅实在太华而不实了。不如一件大鹅来的实在。”
啪!
话音未落,郁瑶脸上就落下一记响亮的耳光,她觉得耳中嗡嗡作响,像是沙漠中飞出了无数的蜜蜂。
还没等郁瑶反应过来,揭阳公主却赶在她之前先失声痛哭起来。
这一下郁瑶慌了手脚,急忙问到:“公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哪句话冲撞了您?你别哭啊。到底怎么了?”
揭阳公主也不理她,只是一味的哭。
郁瑶没顾上自己脸上的痛,先轻轻的在她背上拍了拍,想安慰她两句。
阿静刚想伸手阻拦,揭阳公主就突兀的痛叫一声:“啊!好疼。”
郁瑶吓的赶紧住了手。这到底是怎么了?
郁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时,只见二王子朝这边走过来,冷冷的看着郁瑶问:“怎么了?”
郁瑶跪在地下,轻声的说:“二王子,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揭阳公主忽然就打了我一记耳光后,就自顾自哭起来。”
而揭阳公主此刻正哭的梨花带雨,柔软不堪。
盯着揭阳公主的二王子脸上的愠色即使在黑夜里,也能就着月光看的一清二楚,他声音冰冷的就像是刚刺入兵丁胸膛的薄刃剑:“郁瑶,虽然我宠你,但你不要仗势欺人来欺负揭阳公主。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若还有下次,你就在这沙漠里等死吧!”
郁瑶一时之间愣在那里,也是刚刚被二王子抽剑就杀人的动静吓到了,为了保命她磕头如捣蒜,带着哭腔说:“二王子,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一脸泪痕的揭阳工作抬起楚楚可怜的脸,对二王子说:“二王子,她……她对二王子您,出言不逊,她嫌此件鹤氅质地不好,她竟然还口出狂言说此件大氅不如一件什么鹅……来的更值!我实在气愤不过,她根本不配拥有这么好的衣服。您那么宠爱她,还给了她这么好的大氅,完全是白眼狼。一怒之下才打了她,谁知她竟不知悔改,竟还手打了我的后背,好疼!”
二王子的目光更冷,语气也更加低沉:“郁瑶,你真是胆大妄为!你知不知道,这件大氅是揭阳国王当初献给王上的,王上赐给我后,我一直没有舍得拿出来。可本王担心你来自温暖的中原,未经过苦寒的大漠严冬才赐给你,没想到,你竟如此辜负我的苦心。”
郁瑶急忙解释到:“二王子,揭阳公主,您二位真的多心了,刚才那些话不过是句无心的玩笑。这件大氅着实暖和。不知这大氅竟是如此来历,是我说错了话。将后一定会用心呵护这件鹤氅。求二王子,揭阳公主别再生气。”
揭阳公主此刻已经变成嘤嘤怪,哭唧唧的对二王子说:“二王子,我的后背好疼。”
郁瑶在大漠里瑟瑟发抖的想:伴君如伴虎,看来一点也没错,还没有进宫坐上王位,自己的性命就朝不保夕,倘若真的进了都城,自己就得更加如履薄冰,我的命好苦啊。
剑未佩妥,出门已是江湖。
从不想踏入后宫争斗的郁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卷入争斗之中。这一切都是因为离都城越来越近的原因吗?每个人都带着自私的秘密努力生活着,因此才有了无数的歪心思。
二王子最终也没有安慰揭阳公主,冷冷的转身,向前方走去。
揭阳公主呜呜咽咽的哭着,直到二王子走远了,她才停止了哭泣。匆匆看了一眼郁瑶,便仰起头,高傲的走向自己的马车。郁瑶郁闷的跪在一旁,没有再说一句话。
郁瑶在揭阳公主离开后,也迅速起身,走回自己的马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蛮横的揭阳公主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忽然就给自己一巴掌。还是离得远远一些,看来宫斗这种戏码,永恒的出现在女人之间!
只是,郁瑶没想到,她面临的将会是一场血雨腥风。后续呢,当然是揭阳公主的诡计得逞,那件仙气飘飘的鹤氅被二王子命人带走,送进了揭阳公主的马车中。郁瑶一语成谶,穿上了缎面的大棉衣。
阿静爬上了马车,将一块柔软的帕子打湿,轻柔的贴在郁瑶刚才挨打的脸上,并轻声的问:“刚才吓到了吧?”
郁瑶噘着嘴,委屈的说:“没想到,她怎么会这样对我?我一直以为她就是有点刁蛮,可谁知道她还有这心眼呢。”
阿静轻柔的笑着说:“你呀,总是这样,没心没肺。你和揭阳公主从小的生活环境不一样。她从小就生活在王室之中,见惯了这种不流血的厮杀,使用起来,不是得心应手吗?”
听阿静这样一说,郁瑶便觉得心中的困惑和埋怨少了些。
此刻她想紧紧的依偎在阿静怀中,让这位像姐姐一样给她温暖的人拥抱着她。
阿静问:“还疼吗?”
郁瑶从阿静手中接过湿帕子,自己敷在脸上,一边对阿静说:“阿静,我开始害怕以后的生活了。你能不能永远陪在我身边,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此刻,她发自内心的表达着自己的心声。
阿静说:“自从踏入宫门,你的生活就由不得你了。不过,在门义城,你急匆匆的去寻人,是寻到了你哥哥的线索吗?”
郁瑶点点头,压低声音说:“我想,他应该就在附近。他一定也在找我。”
阿静有些疑虑的问:“你找到真的是你哥哥吗?”
郁瑶把头倚在阿静怀中,在黑暗中眨巴着眼睛,没有再接话。
前面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阿索此刻骑着马来到了厮杀的战场,刚才激烈的打斗场面已安静无声,他下了马慢慢的向前走,月色冰凉如水,但周围没有一个人,刚才的一切像是一个梦。风一吹,就散了。
忽然,他脚下像是踩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刚一落脚就随着脚的重量,陷入沙中。他抬起脚,俯身去看,一节断了的手指在黄沙中带着血迹,映入眼帘。他差点叫出声来,急忙跳开。
这时他才注意到前面的景象,不是大家都离开了,而是众人都横七竖八的躺在面前,死光了。
他从怀中拿出打火石,点燃一个火折子握在手中。他从死人堆里看见了自己的弟兄知己、一个军营的同僚、二王子亲兵红眼盗、还有更多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
此时,他们没有任何差别,孤寂的躺在冰凉月色中,他们的家人也许还在等待明日一同吃粥。
看到这一切,阿索落泪了。
他在附近找来一把刀,流着泪,在黑暗中挖着坑。冬日的沙漠板结成一大块一大块,寒冷刺骨。他一下一下的挖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他疲倦的把死伤的人埋进坑里,在把沙子填回去。
做完这些事,他实在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在死人坑旁,仰头无神的望着天空,他自言自语的说到:“各位朋友,我把你们都葬在这里,不分高 低贵贱,来生,投胎个好人家,别再打打杀杀了。请你们安详吧。”
骑马通往都城的方向追去,直到抵达都城城门,还没有见到马队的踪影。此时,城门还没有开启。一切都在朦胧中等待苏醒。
马队呢?二王子呢?他们都去了哪里?
他骑着马又围着都城转了转,还是没有见到马队。
晨曦微亮,他在都城的城门前看到了一个着一袭白袍的高个子男人,他目视着阿索。
他像是在对阿索笑。
白袍男子对他招招手。
阿索再走近一些,才看清了那人的容貌。原来是他。
白衫男人再次对他招招手。
阿索笑了笑,便大着胆子向那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