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看到他走过来,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低着头,抱着一摞碗从他旁边走过。
林向笛轻轻咳了一声。
铁蛋站住了脚。 他摸了摸鼻尖对铁蛋说:“刚才谢谢你啊。”
铁蛋什么也没有说,一拧身子,抱着一摞碗就跑开了。
林向笛看了看四周,好像也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于是,踏步走进了之前自己躺着的屋子。
尴尬的他把脸埋进被子中。他想:我得早些离开这里,不然我非得被这些人笑死。
在屋里闷了两天后,林向笛才走出来。 屋外没有一群聚在一起的人,外面安安静静,只有一堆燃烧过的灰烬孤寂的堆放在空场上。
他左右看了看,决定先去找左大哥。
左大哥住的房间在他房间的斜对面,穿过空场便是。
他敲敲门。
门里传来左大哥的声音,请他进去。 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左大哥正满脸笑意的看着他。
林向笛问:“左大哥,您怎么知道是我?”
左白耸耸肩无奈的说:“这里除了你,没人会敲门,一般都是推门直接进来。来,坐。”林向笛坐在了桌前。
林向笛打量了一下左白的房间,干净又整洁,与这里的环境极不相符,可这也恰恰衬托出左白的与众不同。
他问:“左大哥,我有点好奇,你好像和这里的诸位好汉非常不同,而且我看大家也很尊敬您,你是这里的二把手?” 左白客气的笑笑说:“什么二把手啊。这里除了老铁以外,大家都兄弟相称。大概是因为我略能识文断字,所以大家略赏我三分薄面而已。”
林向笛不相信的摇摇头说:“肯定不是这样。”
左白笑笑说:“大家也很尊敬你。兄弟们私下说你是个好脾气,又温文尔雅。大家都很喜欢你。”
林向笛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喜欢我?不见得吧?取笑我的时候可一点也看不出来。”
左白爽朗的笑着说:“你呀,你看看这周围的环境,不起沙尘时颗粒无收,荒无人烟,沙尘一起,有时连性命也难保。曾经也有人被沙尘卷走,失去踪迹。再这样艰苦的环境里,也难得有一点点零星的乐趣。看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这一点倒是林向笛没有想到的。是啊,活在这悲苦的极边之地,人们心里的苦楚无处发泄,算了,自己当乐子也无妨了。
左白说:“对了,今天老铁应该就回来了。”
林向笛弱弱的问了句:“他是去踩点了吗?”
左白犹豫片刻说:“你也是自家人了,我就不瞒着你了。是的,最近收到消息,说有一队波斯商人会途径此地。老铁就是去看看他们到哪里了,回来后会安排兄弟们的行动。”
看到林向笛脸上变颜变色,左白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如果你不愿意加入我们,你随时可以离开。”
林向笛心里却犯起了嘀咕,都知道了你们的秘密,我真的可以全须全尾的离开吗?
左白说:“你可能不了解,有些波斯人的确是商人,往来贸易,互市互利。可有些波斯人打着经商的旗号,却做一些为非作歹的事。我们这也算盗亦有道吧。”
“我是个新来的,就不妄加评论了。”林向笛说着就起身要告辞。
左白先一步拦住了他说:“兄弟,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但我想告诉你,你所看到的世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真实的世界就是弱肉强食。”
林向笛仔细的在脑中过了几遍左白的话,说的也有道理。即使是在他曾生活过的现代社会,弱肉强食的道理还是硬道理。有能力有资源的人就是站在人生巅峰的人,没钱没能力的人就必须出卖廉价劳动力,可这又能怪谁呢?怪社会吗?怪自己吗?
他想: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无解的事情就不想它了,随它去吧。
林向笛对左白说:“左大哥,我有点事想跟您说。”
左白点点头,示意林向笛说下去。
林向笛说:“左大哥,我的爱人在慈仙城被人抓走了,至今下落不明,住在慈仙城的一家好人为了帮我,女婿遭人陷害,下了狱。他们助我逃了出来。我想一路上都城去寻我的爱人,因此,想在老铁回来向他致谢后,便动身去都城。”
左白沉思着低下头,不再说话。
沉吟许久后,左白说:“你可知道,现在的老王上病入膏肓,都城正乱,各方势力集结于此。你此刻去都城,怕不是一个好时机啊。更何况,你还没有收到任何你爱人的信息,不可盲动啊。”
林向笛有点气急的说:“可我也不能总在这里无所事事的闲待着啊。”
左白像一位智者一样,微笑着说:“别急,你迟早会有事干的。”
日暮时分,外面响起了一阵纷乱的骆驼蹄声,伴随着哦哦呀呀的呼号声,起初林向笛以为是沙匪来了,不过转念一想,他们本就是沙匪,还怕沙匪吗?
来的驼队有十几人,最前面一只白骆驼上的人,正是林向笛见过的老铁。他雄赳赳气昂昂的从骆驼上走下来。
那样子绝对像是刚从冰封王座上走下来的阿尔萨斯,带着与生俱来的一种豪气气概,伟岸的身躯竟让一人多高的骆驼显得有些许袖珍。
老铁一眼就看到了林向笛,他把缰绳扔给了小个子,斜眼看着林向笛,却对左白说:“他醒过来了?”
左白毕恭毕敬的说:“是的,你走以后,他起来了。”
老铁用鼻子哼了一声。接着,招呼风尘仆仆的兄弟们坐下。其他人帮着他们从骆驼上卸下鞍子和一袋袋的东西。
老铁拆下铁护腕,金属碰撞声极响,他活动活动手腕,扯着嗓子喊:“铁蛋,肉。”
铁蛋答应了一声,便从容的端着一大盆肉从厨房走出来。
那一盆肉有多大?
就像是洗衣盆那么多,肉一层层叠放起来,实打实是一座肉山。林向笛估计了一下,如果是自己去端,估计也得累的气喘吁吁。可这铁蛋,竟然轻巧的就像端了一杯水。
老铁对四周忙碌的兄弟们喊到:“来,吃肉吧!黑子,快来。老左,你也来。小刀,等会再去弄那个。”
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林向笛身上时,他没有用他的粗大嗓子,而是换了一种较为柔和的语调说:“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左白拉着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林向笛坐在了老铁身旁。林向笛忍不住扭过头,看着老铁。
在近处看他的脸,就会发现,他粗粝的脸上到处都是细小的伤口,脖颈处隐约露出一长条小拇指粗细的疤痕。
老铁大概感觉到了有人在看着他,也扭头看了一眼林向笛。
左白问:“老铁,这次收获怎么样?”
一说到这里,老铁立马显出掩藏不住的高兴。他一拍大腿说:“哎呀,你不知道!他NN的,这次收获太大了。我们刚刚赶到波斯人要经过的黑风峡时,就刮来一场大风沙,这些波斯人四散逃窜,东西也不要了,架在骆驼背上。这不,这次我们还劫到十几头骆驼。”
黑汉原来叫黑子,他大笑着说:“哎呀,那可太好了,咱们这次大丰收啦!”
左白举着酒杯站起来,对众人说:“来,诸位兄弟,让我们共同举杯,欢迎大英雄们平安归来!”
林向笛也随着众人站了起来,高高的举起酒杯。老铁含义不明的看了他一眼。
大家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又开始叽里呱啦的讲话。老铁心满意足的吃肉喝酒。
左白用胳膊肘捅了捅坐在旁边的林向笛。待林向笛看他的时候,立马递了个眼神给他。
林向笛心领神会。
先往老铁的碗中加满酒,给自己的碗中也倒满了酒。站起身来,双手捧碗,恭敬的对老铁说:“铁大哥,感谢您对我的救命之恩。我今日便借花献佛,用您的酒敬您。诚挚的感谢。”
老铁端着酒杯,没有喝,而是对林向笛说:“不提这个。算不上就你一条命,只不过顺手之事。兄弟,在这里,不分你我。我们都是落难到这里的穷苦人。既然你和我们一样,都是落难至此的人,如果你愿意,就留下吧。”
林向笛此刻有点为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驳老铁好像不像话。算了,等找合适的时机再说吧。
他说:“承蒙铁大哥不嫌弃。我干了。”
说完,一仰脖,他咕咚咕咚喝下一大碗酒。
老铁爽朗的笑起来,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喝完酒,老铁说:“这个,兄弟你别怪我老铁粗鲁。我是实在不喜欢你们文绉绉的这个话。咱左白,老左曾经是个教书先生,这么多年来,也改了不少文人气,学着我们这粗汉子的样子喝酒吃肉。我合计,你能不能也少点酸腐,以后说话直白点?少拽文,行吗?”
林向笛哈哈大笑起来,他从盆里拿出一大块肉,一口咬下去一大半,对老铁说:“好,那我也就开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老铁和众人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场面甚欢。
待到吃完喝完,大家都已经犯困。
林向笛借着酒劲问老铁:“铁大哥,我想问一件事,当时你带回来,可见到我身上带着的一幅画吗?”
老铁迷糊的问:“画?什么画?”
林向笛比划了一下卷轴的大小长度。老铁眯缝起眼睛,绞尽脑汁的在思索。很长时间后,他说:“对,确实有那么个东西。不过,现在不在我手里。”
林向笛急切的问:“那……在哪里?”
老铁往厨房方向看了看,铁蛋在里面忙忙乎乎的刷碗。
林向笛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