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所有带着主角光环的人物都会在绝缝中寻到无限生机,在逆境中扭转无限乾坤。
只可惜,生活不是大爽文。
郁瑶在试验了无数次后,还是没能跳起来抓住铁门的栏杆,没能跳上那只容纳一只脚的平台,没能摆脱那一层密密麻麻的虫子尸体,没能逃开干枯人骨的瞪眼观瞧,没能甩开大老鼠惊慌的在水中来回游动。 她的生活已经陷入了无限的绝望之中。
如果她的感觉依旧正常的话,她凭着那一线天光判断,自己已经在这阴森恐怖的水牢里待了超过二十四小时。现在她又冷又饿,极度惊吓,现实将她狠狠的踩在脚下,还捎带脚蹭干净鞋底。
郁瑶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知道用不了两个小时,自己就要死在这里,永远的与尸体、死虫和硕鼠,同流合污。
那条像是有魔力的大鱼也不够义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去向不明。
好吧,那就让我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等待死亡的来临吧。郁瑶这样想着。她的脸已经白的像纸一样,煞是吓人。她喃喃的念叨着:林向笛,林向笛,乌剌合,救我…… 在她看不到的另一边,乌剌合正坐在揭阳公主离若鸿的寝宫里安闲的吃着小酒。是他最喜欢的雕花酒,揭阳国最好的陈酿,据说是当年揭阳国开国王上素手亲封,王后亲手做引,藏于一颗桂树之下,待到百年之后命人启封。可是还未到百年,根基不稳的揭阳国,早早挖出,送人的送人,进贡的进贡。最多的雕花酒送进了乌慈国。此次,离若鸿孕子,封后,使得揭阳国巴巴的前来道喜,雕花酒送了几十坛。
离若鸿娇羞的坐在乌剌合身旁,心满意足的看着心爱的男人吃酒的样子。她笑着问:“王上,你说咱们会生个男孩还是女孩?”
乌剌合一手轻抚她的肚子,尽管她的小腹还平坦。但她依旧觉得自己的小腹之中,有一颗小种子正在生根,正在发芽,正在向天成长。
他说:“我喜欢女孩。像花儿一样的女孩儿。”
离若鸿嘟着嘴说:“不要。我想要一个男孩。将来替你征战沙场。以后再生一个女孩,在王宫中陪着我们。” 乌剌合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哥哥陪着父王四处征战,而自己从未得到过一次父王的首肯。他的眼神黯淡下来,淡淡的说:“我,不需要别人替我征战沙场。”
离若鸿压根没有没有注意到他已经逐渐阴冷的表情,继续自说自话:“男孩子么,一定要顶天立地,一定要为国而战,一定要……”
啪!
乌剌合把甘州人带来的夜光杯甩出去好几丈,在地上摔的粉粉碎。这一下终于让离若鸿闭了嘴。她委屈的看着乌剌合,想用撒娇的方式来化解这一场尴尬的对话。
她说:“哎呀,你就别生气了。女孩就女孩,生个漂亮的小女孩。” 乌剌合黑着脸,站起身对离若鸿冷冷的说:“你睡吧。我走了。”
离若鸿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问:“你要去哪里?”
乌剌合没有接话,奋力的想挣脱离若鸿的手。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却表情愤恨的点头说道:“哦,你要去渔歌离宫啊?去找郁瑶啊?你心里只有郁瑶,只有那个和你母后长得一样的狐狸精!”
啪! 这一次,乌剌合没有摔杯子,没有砸东西,而是一记耳光直接甩在了离若鸿的脸上。离若鸿的骄纵一下子被释放出来,她撒泼似的指着乌剌合的鼻尖,破口大骂,骂着骂着,没脑子的她说了这样一句话:“你想去找郁瑶?做梦去吧!你再也找不到她了。过不了两天,她就成了一堆白骨,你哭去吧!”
是王上又怎样?还不是照样一地鸡毛。乌剌合听完离若鸿的话,先是一愣,然后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一字一顿的质问道:“你把郁瑶怎么了?”
离若鸿发现自己说走嘴,立马闭嘴不言。她是个惯犯,已经把自己的好几位绝世美人给投井了,因此乌剌合才不会轻而易举就放过她。郁瑶对他来说,是盐一样的存在。既不可多,又不可少。
他恶狠狠的掐住离若鸿的手腕,瞪着她。
离若鸿想挣脱他的手,大声的呼喊着:“放手呀,好疼,好疼。”
外面侍奉的人都只能呆呆的立在外面,不敢进去劝架。
乌剌合又问:“你到底把郁瑶怎么啦?藏在哪里了?”
离若鸿却梗着脖子,不卑不亢的说:“我就不告诉你!急死你!”
乌剌合一把甩开她的手腕,疾步走出琉璃宫。对自己的仆从小厮说:“查!查宫内所有的水井。这个离若鸿最喜欢把活人投井,看看是不是把瑶瑶投井了。快点,速度快点!”
周围的人急忙四散而去,到处寻找井口,见到一个井口就撅着屁股往里看,看看有没有郁瑶的身影。乌剌合急急的走到渔歌离宫,一进门就大声的喊:“瑶瑶!瑶瑶!人呢?都死了吗?”
院内只连滚带爬出一个小侍女,素素。她是从后院里跑出来的。一见到乌剌合,她像是见到救星一样,扑通一声跪在乌剌合脚边。仰着头哭着说:“王上,求求你!救救郁姐姐吧。”
乌剌合的心还是狠狠的疼了。他问:“郁瑶在哪里?”
素素摇着头,哭着说:“我不知道。是太后带走了郁姐姐。太后说要将她关进水牢。”
水牢?
乌剌合在脑海里使劲的搜寻这条信息,虽然从小在这里长大, 但是自己却从未听过王宫内有水牢。闻所未闻。
他叫来身后在的老宦官。问王宫之内有无水牢。
老宦官沉重的点点头,对乌剌合说:“回王上的话,却有一座水牢。”
乌剌合急切的问:“在哪里?快带我去!”
老宦官微微抬头打量了一眼乌剌合,低声的说:“去不了。”
“你说什么?”
“这座水牢,在太后宫中的后花园中。”
王宫礼制按照唐王朝规定,繁琐而陈腐。要去太后宫中,必须先行请示,得到太后的允许,才可以进入。乌剌合知道,太后一定会以生病不适,推诿了他的求见。
索性他无视这些规矩,另辟蹊径。他对着小厮低声交待了几句什么,于是叫上一众人马,来到了通往太后寝宫的路口,伺机而动。
看不懂局势的老宦官不解的看着乌剌合。他将手揣在袖筒中,毛皮一体的袖筒上绣着一枝桂花。他站的笔直,后背宽阔,蜂腰方肩,白色貂毛大氅,在风中猎猎飞扬。老宦官腆着老脸问:“王上,咱们在等什么?”
“风,火,好戏。”
老宦官也不敢再多问,就默默的垂手而立。
一个时辰后,太后宫中烟浪滚滚,青烟直飘云端,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走水啦!走水啦!”
从太后宫中传来惊天动地的呼喊声。
乌剌合一声喝退准备冲进去的兵士,说:“别动!”
火势越来越猛烈。让众人看的心惊胆战,这些房屋以木结构为主要建材,若现在不及时扑灭,怕会像阿房宫一样、付之一炬。
乌剌合胸有成竹的看着熊熊烈火。
老宦官被拉到了他的身边,他问:“你可知道水牢的具体位置?”
老宦官已吓傻眼,点着头痴呆的说:“知道,在后花园,兰亭之下,有一密道。”
乌剌合对站在自己身边的兵士递了一个颜色,那名兵士一把拽过老宦官,从角门闯了进去。而乌剌合则率领着自己的人马,浩浩荡荡挺进太后的寝宫。
太后惊慌失措的看着廊檐上飞起的火龙,口中念念有词的念着佛号,一边还要抽空问:“王上知道了吗?天啊,这到底是怎么搞得?”
乌剌合装成匆匆赶来的样子。疾步走到太后面前,行礼说:“太后,您没事吧?”
虽然太后不是乌剌合的亲生母亲,更何况他知道在母亲死亡之路上,这位并不仁慈的太后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可久在宫中生活,见惯了尔虞我诈、见惯了人走茶凉,见惯了狡兔死走狗烹,见惯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群体事件,他自然不会傻到跟宫中最大的利益集团相互抗争,新王登基没多久,他自己的利益集团还没有构建完成,路还远呢。
太后一见到他,立马换上一副悲伤不已,受到惊吓的表情,哭哭啼啼的说:“乌剌合,吓死我了。不知道是哪个宫人用火不善,走水了。差点就烧到哀家身边了。”
乌剌合慈孝的问:“太后,您没事吧?”
太后宽慰的笑着,摇摇头说:“不打紧,只是受到了惊吓。”
乌剌合对身边的另一位老宦官说:“去把安宁离宫打扫出来,让太后先住过去,这里走水控制住后,进行一番大整修,好生装饰一番。再迎太后回宫。”
太后听闻,头立刻摇的像拨浪鼓似的说:“没必要,没必要。我凑合住在这里就行。不要铺张浪费。”
“那怎么行,我将来会被满朝文武大臣,天下黎民百姓笑话的。让太后住在走水熏黑的寝宫之中,实为大不孝。”
乌剌合诚恳的说了这样一番话。若不是知道两人素来的积怨,太后都要被感动了。可是此刻,再不走的话,就会被乌剌合发现自己私押郁瑶的事,这事可大可小,但是被正面撞见,就不好办了。
好不容易把太后劝走,乌剌合就赶忙向后花园跑去,他心急如焚:瑶瑶,你得给我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