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你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人?”
大殿之上,空荡荡。只有乌剌合和郁瑶一坐一站,四目相对。
她在脑海里搜索了很久,才想起那张日日都在思念的脸。仿佛离开一个人太久,记忆就出现了问题,愈发想念,就愈模糊。她觉得自己已经记不清林向笛的眉眼和鼻子,只记得他温柔的笑容。 见郁瑶低着头沉默。乌剌合自嘲似的笑笑说:“你走吧。”
郁瑶难以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乌剌合长叹一口气,双手捧着脸,温柔的看着郁瑶说:“你知道吗?从我见你的第一眼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停止过喜欢你。在我的众多后宫妃嫔中,你一直是我心尖上的雪莲花。你是后宫妃嫔中最懂我的人,也是给了我最多建议的人。虽说女子不能干政,但是我知道你是想帮助我把乌慈国建设好。”
“可是我从来不知道你过得开心不开心。你从遥远的中原而来,想必曾经一直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至少也是逍遥自在。我只顾着把你圈在身边,两年时间里,你一定过得很不愉快吧?”
说着说着,乌剌合竟然有些动容。他慢慢的站起身,从大殿的龙椅上款款走下来。郁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傻傻的站着。 “瑶瑶,大漠是之中处处是陷阱,也处处有生机。去寻找你的爱人吧,去寻找你的丈夫吧。你走吧。”他像是第一次见到郁瑶时,认真的看着她。
郁瑶喃喃的问:“你怎么肯?”
“与其留着你的躯壳,不如还你自由,让你去飞。只是记得,遇到了困难就回来找我。若是你的丈夫找不到,就回来吧。”
看过那么多的穿越剧,从未想过,进入深宫大院的女子,还能全须全尾的走出来,没有凄凉的死在枯井里,也没有悲惨的死在宫斗中,她已经算是幸运了。自打她走进这王宫之中,就像一只被关进动物园的动物,再也没想过能出去。
现在听到乌剌合说出这样的话,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确认似的问了句:“你说的是真的吗?”
乌剌合心里像针扎一样刺痛,但还是保持了贵族王者的风范,他装酷似的说:“你要是不走,那我有可能反悔。”
郁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双膝跪地,表达她的感激。她跪地对乌剌合磕头说:“王上,谢谢你。在一起两年,没什么东西能送给你,就送你一首学来的诗吧。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三愿乌慈国万年长青。”
“你这,好像不合辙押韵啊。”此刻,他也许只能用玩笑来掩盖自己心痛的真相吧。
郁瑶笑笑说:“最后一句不适合我们。” “趁早上路吧。不用来辞行了。你,走吧。”一挥袖,他从后门走了,只给郁瑶留下一个清瘦的背影。
两人分别后,大殿深处走出一个人影。一闪身,从后门处走了。
素素被人关在渔歌离宫的柴房里,郁瑶在院中找了许久,才在已空无一人的柴房里找到了她。她的嘴巴被人塞住,手脚紧缚。郁瑶找到她时,她正呜呜伊伊的哭。
郁瑶看见素素的模样,悲从心底而出。她快步跑过去,把素素手上的绳索解开。
她问:“素素,你没事吧?” 素素一边从口中取出一团抹布似的臭布,一边回答说:“我没事,郁贵人,你还好吧?”
郁瑶却有点高兴的笑着说:“从此以后就不是郁贵人了。”
“啊?你说什么?”
“我被王上给休了,从此以后我就是自由身了。今天下午我就打算离开这里了。”
素素吃惊的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郁瑶就把之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素素。素素一脸震惊的问:“他就这么把你放了?我怎么觉得这事有蹊跷呢?”
“什么蹊跷?”
素素想了半天说:“你想啊,他平素都是小心眼,怎么在这个时候忽然大度起来?这不会是他的计谋吧?”
“不会吧,他倒是挺诚恳的。我觉得他应该是真的醒悟过来了。”
素素想了想说:“算了,事已至此,你只能先离开这里,越远越好。你的他不是在极边之地吗?你就去极边之地吧。”
郁瑶坚定的点点头。
素素拢拢鬓边的碎发说:“我和你一起去。”
“你?”
素素拉住了郁瑶的手说:“反正我无依无靠,孤身一人,论最亲的人,就是你了。带着我吧。漫漫旅途上也有个照应。”
郁瑶说:“好。”
两人收拾了简单的东西,郁瑶边收拾边说:“什么也不带了,只带着我们的换洗衣裳就行。首饰、银子什么都不要动。”
正说着,她最不喜欢见到的人还是来了。
离若鸿又捧着她的大肚子来了。
一进门,她就高傲的坐在板凳上,瞪着那双杏眼,冷冷的对着郁瑶笑。
郁瑶没停下手,只是淡淡的问:“王后,什么风又把您吹来了?哦,对了,作为后公主位,你是来看看我有没有把王宫里的珍奇异宝带走的吧?”
离若鸿翻翻白眼,笑着说:“哟,看来很上道啊!还知道我的来意,那就拿出你的包袱,让大家看看吧。”
“随意看吧。”郁瑶随手把一大包衣服扔在她的脚前。
离若鸿使了个眼色,翠翠二话不说,就蹲下身去,打开了包袱。只有几件素衣而已。
郁瑶不屑一顾的对离若鸿说:“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从小就背这首诗,可从来不知道意思,现在终于理解了。当你下定决心要离开一处时,钱财就变成了粪土,过往就变得一文不值。”
“王后,两年前我刚刚进入二王子府时,你我还是不谙世事的女子,没有那么深的仇恨。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你我就变得水火不相容。一开始我并不懂得,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直到后来我终于想清楚了,你是为了你的国家吗?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倒是敬佩你。”
离若鸿隐藏了良久的心事竟然一瞬间就被看似风轻云淡的郁瑶给说破了,为了母国,为了揭阳国,她也算是尽了一份绵薄之力。揭阳国打算借着乌慈国的军队,一举歼灭进犯的国家,最好还能开点疆拓点土。她竟然有点湿了眼眶。
郁瑶知道离若鸿不会回答这个问题,自知没趣的笑笑说:“王后,您查验过了我的东西,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离若鸿彼时倒是真的流露出一些真感情,她关切的问:“你真的决定要离开这里?打算去哪里?”
郁瑶摇摇头说:“还没有决定好。”
“你可知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这么两年,你怕是已经养尊处优惯了,到了民间,你还能过惯那清冷的日子吗?”
“没什么过不惯的。我本来就是过着一日三餐,粗茶淡饭的日子。你,现在肚子大了,保重自己。我们虽然后期不睦,但我还是希望你,过得好。”郁瑶诚恳的说。
“郁妹妹……”离若鸿淡淡的笑笑说:“好久没有这样叫你了,竟然觉得有点生疏。怕是你走以后,这深宫里,又会多了一重寂寞。保重自己。”
“好!那我们就此别过。”郁瑶本想遵照现代礼仪抱抱她,但想到她们之间的尴尬处境,还是忍住了。
郁瑶收拾好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拉起门口等候的素素,一同跨出渔歌离宫的大门。
只听见背后离若鸿喊道:“走得越远越好。小心有诈。”
这话听得郁瑶心里一惊。似曾相识的话,素素刚才也说过。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向着灌满风的甬道里走去。郁瑶一身轻松,终于可以离开这里,离开这座牢笼,虽然也有许多不舍,但一想到外面的世界,她的心就像要飞起来一样。
穿过小广场时,郁瑶的脚步停了下来。
木架台还没有拆掉,只剩下光秃秃的几根木桩子立在那里。阿静早已经化为灰烬,消失在风中。郁瑶远远看着木架台,对着空气说:“阿静,但愿来生,我们真的能做一对好姐妹。我要走了,你在天上,保佑我们。”
素素抚摸了几下郁瑶的脊背,轻声说:“阿静会记得你的好。放心吧。”
王宫进出的门紫阳门就在郁瑶的面前敞开着。这是郁瑶第一次走出来。她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守城的兵士询问半天,她都说不出一句整话,而素素说的话兵士又不听。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有一个人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袭长袍,身上背着一个包袱,一副谦谦公子的打扮。他开口对兵士说:“这是郁贵人,王上刚刚下令,让郁贵人出去走走。”
兵士一见到来人,便行军礼叫了声:“萧中将。”
萧河对诧异转过身的郁瑶笑笑。
兵士不解的问:“萧中将,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萧河指了指自己的背后的包袱说:“回家探亲。”
兵士笑着说:“那就祝您一路顺风。郁贵人,您也一路顺风。怎么没带小厮或者兵丁,怕是不安全吧?”
郁瑶忙解释说:“没关系的。谢谢你的关心。”
走出紫阳门,萧河紧走了几步,追上郁瑶,他说:“我曾经答应过你,要替你去极边之地。现在既然你有了自由,就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