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打林向笛被萧河安排进入骁骑营,日日驻守在渔歌离宫后,郁瑶整个人都开朗不少,尤其是晚上,夜深人静时,她躺在寂静的宫中,知道此刻林向笛正在门外守候,心中安宁不少。
这样的谨小慎微,又因为偷偷摸摸而快乐着的生活过了一个多月后,林向笛被舒林叫到了自己的府邸。
那个晚上,春风连绵,舒林终于脱去她的大氅,换上一件轻薄的银色外套,端端正正的坐在客堂中央等候林向笛。
见林向笛到来,他立马站起身来,一揖到地,说:“林兄弟。”
一贯大大咧咧,为人随和的舒林这一举动让林向笛觉得今晚的谈话将不同寻常。他还礼说:“舒林大人,今日怎么这样客气?”
“先坐。前些日子得了些祁连山带来的羊,其中混着些母羊,今日里命小厮备下些羊乳茶,请你享用。”
林向笛尝了一口,一股浓浓的膻味。他皱皱眉,不好意思的说:“有点接受不了。不过,舒大人也不会这么有闲情逸致,叫我来品尝奶茶吧?”
舒林笑着说:“是啊,是啊。林兄弟聪明。今日确实有要事。”
林向笛示意让他接着说。但舒林却一改平素的大方,吞吞吐吐,犹犹豫豫。
这让林向笛好奇不已,他忍不住问:“舒林大人,到底什么事?让你这样为难?是不是要给我安排什么艰难的任务?不会是……”
“你猜到了?”舒林眨巴着眼睛看着林向笛,许久后才续上后半截话说:“收到密报,于阗大军已经集结出发,不日将会抵达揭阳国,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林向笛迟疑的问:“你的意思是……让我现在就加入队伍?”
“林兄弟,萧河跟我说过你是个过惯了闲云野鹤生活的人,怕是一时之间受不了军队的生活,更受不了战场厮杀。这件事真的是强人所难,但此刻,我们手中可用之人太少,你又是习武之人,是我们最佳的选择。在下,先替乌慈国百姓谢谢你了。”
说着,舒林站起身就要施礼。
林向笛忙拦住他说:“你别这么客气,舒林大人。这件事我最初是答应过你的,但凡答应了别人的事,我一定竭尽全力去完成。我只有一事相求。算作是一个协定,好吗?”
“你说。”
“事成之后,一定想办法帮我把郁瑶带出宫。我不想看她在宫中被幽禁,这也太没有人性了。”
舒林沉思片刻后说:“只要乌剌合倒台,郁瑶势必得救。”
“好,那我就义无反顾。”
“谢谢你,林兄弟。相关事宜,我会安排萧河搞定,到时候会有乌恒在那边接应。你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保护好自己。”
“好。我一定会安全回来。”
听到林向笛的回答,舒林整个人放松下来,笑着问:“容我打探打探私事,据萧河说,你和郁瑶没有成亲?”
林向笛脸一红,低头笑着说:“是的。还没有来得及办婚礼。”
舒林伸手拍拍林向笛的肩头说:“等着,等到我们取胜了,给你和郁瑶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庆典,怎么样?按照你们的中原礼仪办!”
“那就先谢谢你们了。”林向笛跟着舒林一同笑起来。
夜里,林向笛按捺不住相思之情,偷偷跑到渔歌离宫门前。看到今晚值守的人是与自己关系还不错的两人。他将身子隐在黑暗中,慢吞吞的靠过去。说是值守,其实两人此刻正坐在渔歌离宫前,头挨着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林向笛悄悄绕到他们背后,他们竟然还没有发现。林向笛决定跟他们开个玩笑。正在他准备要大喝一声吓他们时,却听到了一段这样的对话……
“你说,这里面住的郁贵人是不是太冤枉了?”
“有什么好冤枉的,女人之间的宫斗你还不知道啊?你忘了,那次萧中将把她从水里救出来时,跟死人一般。”
“太后心也太狠了吧?把大活人泡在水里一天一夜,是个大男人也受不了啊。”
“听说生不了孩子?”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一个女人在冷水里待了那么久,寒气怕是早就侵入全身,又没有医官彻底医治,估计好不到哪里去。”
林向笛吃惊的听着两人的对话。郁瑶原来受过这样大的罪,却对他只字未提。虽然他不懂得宫斗,不知道谁是利益集团,但他听不得郁瑶受一点点委屈,原本被他捧在手心里的人,怎么会落得如此田地?
他轻咳一声,吓得两人同时回头,问:“谁!”
林向笛强忍着心痛,回答道:“是我。”
“项林吧?是项林。这么晚,你不睡觉,跑这里干嘛?”
“睡不着,过来看看。下午我听你说头痛,现在好些了吗?”
那人笑着说:“好多了。”
“要不,我替你值守,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不了,不了。你都替我们值了多少班了,身体不要了吗?”
林向笛笑笑说:“我没事,反正也没什么事。”
“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值班。你呀,都快长到这渔歌离宫了。哎,你给哥交个实底,你是不是看上这里的侍女了?”
林向笛推了推他说:“去你的!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自己回去睡了。”他知道,如果执意留在这里,他们两人一定会起疑,虽然现在他有一肚子话想要问郁瑶,但也不能泄露自己的行踪。于是,在两人的注目礼中,顺着甬道慢慢的离开了。
他急切的想见到郁瑶,想要给她一个拥抱。走了半截,他忽然发现,原来渔歌离宫的右侧还有一条小道,不过因为这里没有门,因此他不太熟悉。这座墙后,应该就是离宫中的小厨房。他四下看看,身手敏捷的翻墙而上,轻手轻脚的落在小厨房的屋顶上,刚准备向下爬时,忽然发现,对面墙头上,有一团黑影也在向上努力的爬着。
不过因为对方正在使劲的抱住飞檐,没有抬头看。因此尚未发现林向笛。他把身子趴平,安静的趴在房顶之上,观察着对方的动静。
黑暗中,有个声音小声的说:“王上,你抓紧了吗?”
“抓……抓紧了。你别放手,等我下去。”
“好,你可千万抓好。小心小心……”话音未落,就听到那边有人咕咚一声摔倒的声音。
林向笛觉得好笑,可手却已经紧紧握住刀柄,随时准备战斗。
“王上,我进来了。你让开点。”黑暗中的声音急切的说着。林向笛越听越觉得熟悉,像是阿索。听他叫王上,那应该是乌剌合和阿索没跑了。
可是,为什么乌剌合非要爬墙进来呢?
“谁啊?”素素手中提着一盏纸灯笼,站在院中问。
“是王上大驾光临。”阿索说道。
“妈呀……奴婢见过王上。郁贵人这时已经睡下,我去叫醒她。”素素急忙往殿里跑进去。
林向笛趴在厨房顶上,看着乌剌合揉了揉腿,笔直的站在门口等着郁瑶。他突然觉得心痛无比。
“王上,你怎么来了?”是郁瑶。她出现在素素手中的烛光中,缓缓的走向乌剌合。
乌剌合一瘸一拐的走到郁瑶面前,尬笑着说:“这不是听你的话,从墙上翻进来,结果摔了个人仰马翻。”
“这外面的守卫真是一点也不尽心。你都翻进来了,还没发现呢?”
“我刚才给他们打过招呼了。”乌剌合笑着说。
郁瑶说:“进去坐会儿吧,帮你揉一揉。”
看到乌剌合跟在郁瑶身后走进内殿之中,林向笛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他想走,但又想看看乌剌合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离开,他想知道,郁瑶会不会赶走乌剌合。雄性总有一种强烈的霸占欲,不能容忍别人染指自己所爱之人。
一直到深夜,内殿的烛光忽然熄灭。林向笛觉得自己心中的火焰也跟着熄灭。瑶瑶再也不是他一个人的瑶瑶。她的合法丈夫是乌剌合,有过合婚贴,而自己顶多算是一个旧情人,一个第三者,一个地下情。看到这一幕,他如鲠在喉,心中有一团怒气不断升腾。
他轻巧的从房顶跳下,声音惊动了在殿外等候的阿索。
他抽刀出鞘,低声喝问:“谁!”
“林……”他小声的回答道。
阿索把刀放回刀鞘,不安的回头看了眼内殿,走进林向笛小声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看瑶瑶。你应该知道,我接到舒林大人的通知,过几日就要去边境了。”
“可是……”阿索本想说你不该来这里,但又无法说出口。。
“以前只是想过,但是真实的发生在眼前时,竟然这么难受。烦请你告诉郁瑶,我走了,就不告别了。如果可以活着回来的话,再来看望她。”林向笛不忍心向内殿看,因为那会让他更加难受。
阿索无奈的点点头说:“行,我会告诉她。可是,你真的不想再见她一面吗?”
“不见了。她……帮我照顾好她,照顾好铁蛋。”林向笛轻轻拍拍阿索的肩膀。
阿索拱手说:“铁蛋过的很好。对不住,我可能没时间去送你出征,就此别过,一定保重。”
林向笛此刻不想说话,只是淡淡的点点头,拍拍阿索的肩膀,再次纵身一跃,攀上厨房顶,离开了。
少顷,郁瑶穿着整齐的从房间里走出来,低声问:“刚才是谁啊?”
“你怎么……”阿索本来想问郁瑶,你不是睡了,怎么还穿着衣服,但跟人家女孩问这种问题,有点尴尬,及时的闭了嘴。
“王上腿疼,刚帮他上完药,服侍他睡了。我听到了动静。”
“林兄弟,让我跟你说一声,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