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椅子归位,起身离开前落了句“长命络子一来祝您长命百岁,二来祝您亲眼看着伯恩府沉沦,当然最后只剩下大房”
童谣走后,屋中传来断续的呜咽声,老嬷嬷进去前要找她理论,她笑笑道“嬷嬷何必如此义愤填膺,我是打了个长命络子给老太太,她感动哭了耶”
老嬷嬷哼了声进去,童谣一哂与在外等着的雅竹一同出了伯恩府。
便看到门外身穿袖蓝纹样的道袍,上系青绦落着牌穗的人。
是个清俊小生,看着是大理寺的人。
那人遂道“给夫人请安,我叫平安,是段大人的人,这天好,想请夫人在这汴京城内逛逛”
童谣明白了,这不是段煜处理公务前留下的话?
她正儿八经的道谢别人不领情,故作排面的遣个人来上怎么回事?
念在他帮过忙,童谣礼貌还礼“平安大人邀请,我奉陪”
平安怔住,这还是从小养在太后身边,除了段大人外,目中无人的小女娃吗?
再看她回礼还是个标准礼,眉宇也无蔑视之意,看来是真将他平等对待。
平安默了默,与主仆两一同上街。
他是个活泼直爽人,一路给童谣介绍新鲜玩意,从女儿家的胭脂铺到路边杂耍,先生评书都能给她讲的是头是道。
这般见多识广让童谣这个现代人习惯信息爆炸的人都吃惊不已。
弄的她想将平安留在身边服侍,无聊时能有个说书先生也是极好的。
自然被平安拒绝,他早发誓一生追随段煜,童谣点点头,并不奇怪他的回答。
她完成全部任务之后也想着跟段煜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也算不错。
三人转悠一天,临近下午,在城头停了下来,股股椒盐夹杂芝麻的香味传来。
童谣嗅了嗅,中午食了饭菜又有些饿了。
“夫人,好香啊”雅竹也忍不住道。
童谣转头看向已站在摊位旁的平安。
“平安大人,又有什么新鲜妙处要给我介绍的?”
平安笑笑,指着碳烤的馍馍道“夫人不知,要说这汴京一绝,还是这碳烤的胡麻饼,香脆可口很是好吃”
童谣垂眸看了眼,跟现代小摊上的大饼没什么区别,不过这发面和揉面倒挺特别的,摊主如耍杂技样。
看完后,自当要买几个给个面子“老板,我要三个甜味的,雅竹给钱”
“好嘞”
平安一直观察她的神色,听到她买了胡麻饼的甜味,忙咳嗽声急忙阻止摊主放糖“夫人!这...你买了甜的?”
童谣疑惑“嗯,刚好咱们三个人,一人一个,怎么了?”
平安为难,内心腹诽编排起主子,这胡麻饼是主子爱吃的市井小吃,但讨厌甜味独爱椒盐。
主子生性刚愎自用,又身份尊贵骄傲。
要直接说想吃椒盐的胡麻饼,根本拉不下面子,想让自家夫人买些回去讨他欢心。
这样弯弯绕绕,就这么给他下了任务。
真是矫揉造作的男人,谁能明白他平安为主子操碎的心!
平安叹口气道“夫人,这甜味的很少有人吃,这椒盐才是出了名气的,夫人何不尝尝这椒盐口味的?”
“可我不喜欢椒盐口味”
“额...这...”他咋给主子交代。
她蹙眉,突然想明白他派平安来的目的,不就是不想要个口头谢谢,想要谢礼吗?
童谣又不是小气的人,这个还真出的起。
“老板,还是刚刚那三个甜口的,再来两个椒盐口味的”
老板答应声,捞出的饼装好,分了两个纸包起,童谣将东西提给他。
“我想起了这是你主子想要的谢礼,想不到他喜欢吃这个,这没想岔吧”
系统/平安:.....你老真想岔了
系统:对不起,我宿主恋爱指数为零蛋
算了,已经达到目的了,平安弯腰让童谣自己提着“既然是给主子的谢礼,还是夫人带去好些”
童谣想了想点头,她也不想欠着别人什么,平安喜了带上两人去了宫中,等段煜在内侍中忙完事,一早便能见到人。
还有几步路,段煜已一身红蟒朝服站在外宫的殿门前。
错落开人群见到裹着厚厚冬袄的妙人儿。
别人女眷即便在冬天都穿的薄袄,因太厚让身子累赘变胖。
她倒好,裹的跟小熊似的,连脖子上的围脖儿都围了两层。
视线看到她手中提着的饼,他轻笑声,魅眼中流光溢彩。
身旁的贴身近侍开口“大人,你让平安前去是去对了,这饼可亲自买来了”
“要不说最近夫人肯定因伯恩府的烦心事,所以这才对大人爱搭不理,这事解决了不又围着大人转了吗?”
段煜听着近侍的恭维,说到心坎里,站定背手等她,细细想来她送过他许多东西,光是书房的桌台摆的摆件都快放不下了。
其实他还挺喜欢街巷间摆弄的小玩意儿,这胡麻饼还是头一次她送。
走向宫殿门口的童谣,不知道段煜乱七八糟的思绪,离她几尺远后蹲身,行了个礼“段大人安康”
段煜眼中微黯,嗯了声。
“你怎会到这里来?”
童谣抬眸,正要答,只看到红墙宫内,一抹身如青竹的身影。
从内心深处爆发的情感思念挤压,眼泪猛地下落。
身体不受控制向前奔去,这是原主积压已久的残存思念。
段煜愣了愣,转而笑开,木讷僵硬的伸开手臂,旁边的侍卫立刻低头闭眼,不打扰这对夫妻恩恩爱爱。
预想中的柔软温馨没有席来,直到身后传来清脆的喊声“哥哥”
清俊的男人正与同僚详谈正事,猝不及防被抱紧,他惊慌声低头看到与自己相似的脸庞,叹了声拍拍她头。
向同僚道歉“抱歉,家妹调皮”
童谣微窘,擦开眼泪,没控制住身体丢人现眼,不过这个温润如玉的亲哥哥,她还是很满意的。
“哥哥,你怎么会回来?”
童闫行背手要当回长兄的样,但还是忍不住疼爱妹妹,要不是这几个月童谣给他写信,他非被她判若两人的样吓到不可。
不待见自己的妹妹,终归是长大了。
“你在宫中出事,段大人一封书信快马加鞭邀我回来,这还没上府上看你,被公事耽误了”
他身旁的同僚喊了声“哎,闫行兄,段大人可都走了”
童谣抬头,只看到段煜衣角翻飞的朝服,颇有负气的意味。
她一拍脑袋,糟了,手中的胡麻饼的谢礼忘记给他了。
他生气了?为了日后能和平相处,看来又要亲自登门谢罪。
她额头被重重一弹,童谣嘶了声,抬眼对上童闫行温柔的双眼。
“又惹段大人不愉快了?从前我就让你性子收敛些,可你也不怎么待见我,走吧,我陪你去一趟国公府,正巧也要谢谢他”
童谣讪讪,被童闫行带着一路回了国公府。
雅竹想提醒自家小姐,刚刚段煜脸色黑沉的吓人,看了眼小姐沉浸在与哥哥见面的喜悦中,硬生生压了下来。
童闫行一路的提点担忧,嚷的童谣耳根生茧,所谓长兄如父,她从前还是个不懂事的,这个兄长没少事事耳提面命。
清俊少年郎若当了父亲岂不是比老妈子还老妈子。
童谣时不时的回应,这条路是她走过的最长路,嫌弃这马车没平日里的快。
关键童闫行吵也就罢了,身边的平安跟着闹,行至半路,平安甚至跳下马车勒令马夫不准走,自己跑的没影鼓捣半天才回来。
回来时,手上已多了小巧别致的小瓷器摆件,还是个翠鸟模样的,看着就精致可爱,平安还在喘气,擦擦汗道“夫人,大人最爱这些,你送去算是另一道谢礼,他方能消气了”
童闫行也笑着点头“小妹,你是该道歉的”
童谣抽着嘴角,环视圈个个期待的脸,好整以暇拿着这瓷器摆件在手心转着,她还挺喜欢,最好是他不收,她放在正院的窗台上。
图个新鲜好看。
一到府上,童闫行先扶正她头上的步摇,再理理她的裙摆,训道“小妹,国公府夫人要仪态万千,要端正贤淑,你知道了?”
她听的脸都木了,赶紧求着他别再多言。
转眼到了正厅,她想就在这处等,嘘声没让小厮去报,童闫行等不及,背手就要去段煜的书房。
眼下妹妹处境不好,他不能时常在她左右,只有夫君能替他多念念她,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的道理他懂。
之所以如此,小妹与段大人之间切忌不能有半分间隙,再则小妹为求这份姻缘,单相思爱慕已久,总见惯了她伤心,他也替她疼着。
童谣阖眸,终究没说自己心意跟着童闫行到了书房外。
童闫行走在前,斯文抬袖,正要敲门,书房传来婉转清灵的啼笑声,又听见梨花木椅搬动摩擦的声音。
“段煜哥哥,这历皇登步辇图,我可给你挂在上面了,那案桌上的登高图也得挂在旁边,你这书房就是太过寡淡冷清,有些字画多好”
“这画又是从王爷手中抢的吧,我为之办事失败,画本该是王爷的”
“哼,你可别说了,我父王根本不懂字画,放在书房浪费,所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所快,就是这个道理”
段煜轻笑声,语气欢快“寻愈,是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教成这样,王府中的夫子该下课了”
寻愈郡主吐吐舌头“你可别告诉父王,知道拿了他字画又抓住我学艺不精,又该打手心了”
听着娇耳语,站在门外的童闫行难堪发窘,双耳出了红。
又担心小妹哭啼满面,自己该如何劝慰解释,转头便见跟上来的童谣神色如常,甚至可以称的上冷漠。
他愣了愣。
童谣被童闫行古怪的探究视线看的莫名,索性一耸肩,眼神指责,看你打扰才子佳人相会了吧。
她早说了在正厅等便可,早进府前,便留意了锦绣玉銮的马车停在外边。
那装饰,一看就是女儿家的。
两人郎情妾意的,你上去讨什么嫌?
在外的身影还是惊扰了书房中的人,书房门被打开,寻愈立刻向童谣行礼,童谣礼貌还礼,环视圈,书房墙上挂着一副字画,段煜手中拿了一副正要上挂。
她挑眉,将瓷器摆件和胡麻饼拿出,神色如常的走近,段煜手握字画和毛笔,视线不离她左右。
寻愈郡主却开口道“段煜哥哥,这字画已经送到,寻愈不打扰了”
段煜点头,童谣没开口,只是手中将谢礼放在案桌上,童闫行看两人之间还算和谐,悠悠叹了口长气,向着段煜行礼后转身去了正厅。
想是留下有话跟童谣谈谈。
门合上,屋内寂静下来,还残存着郡主离开后的少女香,连带着刚才的欢声笑语也遁走不见。
段煜启唇言“找我何事?”
她找他干什么?他心里没点逼数?
“你在宫外走的太快,我还未将东西给你”
所谓东西,他自是知道是胡麻饼这个吃食,心情愉悦了,眉眼也就上挑了几分,又看到她放在案桌上的小摆件,心中翻涌起许久平静的潮水。
断然是笑开,唇角勾起,手握的毛笔连同字画放下,满墨的砚台离的近连着字画压着的边。
他放下毛笔被砚台挚肘轻带,啪嗒!
砚台前翻将小巧瓷器摆件推了出去,他没拦住愣了愣。
眼前事物发生的太快,瓷器摆件砸在地上粉碎成碎渣。
这精巧翠鸟型的小瓷器,模样精巧,平安寻了许久才淘到,童谣放开胡麻饼转身,压着眼尾,脸上已有丝不悦。
段煜撑直腰睨了她眼,他刚才题词手忙脚乱,所以才失手打翻,想解释却开不下口。
又听她道“大人,不喜欢这瓷器,也不必当场摔了,毕竟也是个精巧东西,这东西又很难寻,本就作为你的谢礼”
段煜疑惑“什么谢礼?”
“你离开马车后,我的道谢你不满意,派了平安来为了弥补你,这都是给你的谢礼,其实平安挑选的不错,这东西精巧再加上...”
她真的在耐心解释,哄着这位爷开心,不知那句话惹得他不快,地上的翠鸟小瓷器刺啦声被踢出好远。
段煜气的头脑发疼,喉结滚动下。
这些 都是平安送的,她只是恰好给,看她那不在乎公事公办的态度,他就烦。
薄唇吐出带刺的语言“就这种市井玩意难得大雅之堂,这是国公府的书房,况且我讨厌这些,平安带你玩了一天,到头来你没什么真心,来宫门前找我,也是平安带你来的吧”
童谣啧了声,男主是不是脑子有病,他要谢礼,她给了,他不喜欢,她耐心解释,还要咋滴?
真就要她受尽委屈捧着这位爷的脚亲吻不成?作为至始至终不太爱与异性打交道的童谣来说,她已经快炸了。
她忍了忍,深吸口气道“大人不喜欢便算了吧,打扰了”
蹲身行完礼节,快步离开了书房。
段煜背手也未留她,自己撑着又觉得行为可笑至极,他堂堂娇子为什么要为自家妻拈酸吃醋。
他只是想回到从前,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