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后,天气又凉了几分。
吃过早饭,楚阳在院子里散着步,听樊哙说着沛县最近的动静。
“主公,今天街上传来消息,宝来阁的一个伙计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宝来阁现在怎么样?”
“已经好几天了,俺还听说与那人一同消失的,还有咱们最新送过去的样品,宝来阁那边倒没什么异样。”
楚阳点点头,没想到在风平浪静了几天之后,对方终于还是出手了。
用脚趾都能明白眼前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消失的伙计和那批样品恐怕已经在悦来轩了。
“那咱们要不要给宝来阁提个醒?”樊哙问道。
毕竟怎么说,两边都是合作关系。
既然悦来轩摆明挑事,早点让宝来阁有个防范也好。
然而,楚阳却摇了摇头。
当前这种环境里,敌友难分,鱼龙混杂,稍有不慎,就会招来祸事。
“一切还是静观其变吧,让下人们也多加防备。”
樊哙点了点头,便下去安排了。
他前脚刚走,吕家两姐妹便上门了,与之一起来的还有吕公。
老人家来的时候,带了好几个大箱子,刚下车就招呼下人们赶紧抬进去。
“不是让你们最近不要出门吗,怎么还……”楚阳语气中带着责怪。
“这不是有爹爹在嘛,哼!要不是我们听说了宝来阁伙计的事情,你还打算瞒我们多久?”吕雉语气极为不满道。
“哎,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嘛……”
楚阳无奈地耸了耸肩,看到吕公进来,连忙恭敬道:
“吕公!”
老人家点了点头,打发两姐妹去泡茶,自己则是和楚阳进入了书房。
刚一落座,吕公的神色便严肃起来。
“你这次太大意了!”
“那悦来轩在沛县颇有势力,你就算不愿与之合作,也不该与之为敌,你现在只是白身,人家想要给你穿小鞋简直易如反掌!”
听到吕公这么说,楚阳倒是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今天老者上门,居然是在担心自己。
“吕公所言甚是,只是那悦来轩所求并非那么简单……”
当下,楚阳将悦来轩是如何设计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讲完之后,吕公神情凝重了起来。
“没想到此事竟然牵扯如此之深,倒是老夫小瞧悦来轩的本事了。”
他深深看了楚阳一眼。
“你可知眼下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楚阳摇了摇头。
吕公举起右手,竖起了四个指头。
“富而不贵!”
“从变卖琉璃杯开始,后来再到你折腾出‘芙蓉托’,听潮阁流传的诗词,这一件件事情办得极为漂亮!毫不夸张的说,就算管仲复生,也不过如此了!”
吕公一脸欣赏地看着楚阳,这个年轻人确实极为出色。
至少他自认在这个年纪,是自愧不如的。
这样的人要是放在战国时代,那绝对是枭雄的苗子,至少也可以做到如吕不韦那样的大豪商。
然而,放在秦国,可就有些生不逢时了。
因为,眼下国内商人的地位非但不高,而且还受人鄙视。
就连秦法都对商人极不友好。
人常说富贵富贵,那是要既富且贵才行。
富而不贵,那便是一只养的白白胖胖的肥猪,只是被人宰割的对象罢了。
“吕公的意思,是想让在下走仕途一道?”楚阳问道。
我倒是想走啊!
可条件不允许啊!
都知道大秦自商鞅变法以来,最为推崇的就是军功爵制。
想要获得爵位,无非两条途径,要么砍下敌人的脑袋,要么种地种出名堂。
这两件事情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做到的。
“谁说走上仕途就必须当官的?”
吕公没好气地看着楚阳,指了指自己道:
“你再好好想想。”
“您的意思是像您一样,养望?”
楚阳微微一愣,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是啊,秦国的历代高官丞相,还真没有一个是靠军功升上来的,全是靠别人推荐的。
那么,推荐的标准是什么?
声望!
也就是你在民间的风评,口碑,名望。
只要有了这些东西,就算是那些地方官吏也不敢动你。
他们非但不敢得罪你,而且还得想法设法的讨好你。
万一有一天,你要是鱼跃龙门,变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秋后算账的滋味不要太爽了!
“孺子可教也!”
眼见楚阳明白自己的意思,吕公微微点头。
“老夫深思熟虑,觉得那日刘邦所言亦有可取之处,办一所私塾,确实大有好处!只要你当了沛县学童的先生,那天地尊亲师就已经占了一席,到时候,全沛县的家长都是你的靠山,你说他悦来轩还敢放肆么!”
吕公指了指脚下的几个箱子道:
“这里是老夫这几日整理出来的私塾资料,以后就挂在你的名下吧,有了这些东西,你才算是真正有了底气!”
听到这里,楚阳才真正明白这位老人家的来意,心中不由升起一抹暖意。
昨天悦来轩曹掌柜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他楚阳看似风光,实际上亦不过一个普通百姓而已。
然而,在有了名望之后,即便那悦来轩身后的权贵见到自己,恐怕也得客客气气的。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说的便是这份霸气!
“多谢吕公!”
他一脸正色地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吕公摆了摆手,叹气道:
“只可惜老夫这套方法,短期内看不到什么效果,你如果能在三五内教出一个弟子,就算不错了。”
“啥?三五年?”楚阳一脸懵逼。
“哼!这都还算是好的,自古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想要开启民智,何等艰难,老夫是看你聪慧,才说三五年,正常人没个八年,九年,谈何出师!”
吕公把箱子留下,便带着吕雉和吕素走了。
在离开之前,老人家留下话来,让楚阳不必担心悦来轩的事情,他在沛县的朋友也不少。
对方至少在明面上,不敢太过肆无忌惮。
楚阳拄着下巴,坐在门口发呆。
养望这件事情是挺不错,只是这时间也太长些了吧!
要是能有些速成的方法就好了。
就在这时,门口跑来了一群小孩,一个个脸蛋冻得红彤彤的,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叫人心酸。
楚阳眼神一亮,猛地一拍大腿。
怎么把这个东西给忘了!
“喂,你们念过书么?”
他朝着一个鼻涕流得老长的小孩,招了招手。
那小孩朝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继续和小伙伴们用树杈捅着蚂蚁窝,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子。
楚阳从怀里掏出一块糕点,自言自语道:
“这可是上好的桂花糕啊,啧啧,你说我是含着吃,还是咬着吃?”
他话音刚落,孩子们一窝蜂地就冲到他跟前,死死盯着楚阳手里的桂花糕,疯狂地吞咽着唾沫。
“想吃么?”
孩子们点了点头。
“那好,你们只要背出来我教的东西,每天都有点心吃。”楚阳笑着说道。
孩子们愣了愣神,然后笑开了花。
他们才不管这个奇怪的男人教的是什么,只要每天都有点心吃,就算是挨上几鞭子也值。
“那好,我们今天就从《三字经》开始讲起,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