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公满怀斗志,耶律怵机却是满面淡然,好似今日的论道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般。
二者的状态天差地别,仅从这细微的不同便能看出差距。
王文公充满没有信心的紧张,反观耶律怵机大有胜券在握的感觉。
“王大人,请吧,我在北氓域时,您就是我儒道路上的启蒙人。”耶律怵机伸出右手,举止彬彬有礼。
王文公冷哼一声,在赵欣期许的目光中,慢慢走进用以论道的临时学堂。
二人进入以后。
赵欣问向身边的郑临沅:“郑叔觉得,文公能坚持多久?”
郑临沅道:“若快不过数息,若慢可论一天。”
“希望文公坚持的时间能更长些。”赵欣如是说道。
他已经将身段放的很低。
王文公能让耶律怵机浪费更多的体力和精力就算成功。
自从知道耶律怵机背后的人是王之栋以后,赵欣就再没抱过王文公会得胜的想法。
他明白,今日若想胜,还是得靠最后二人。
“对了,与耶律怵机论道的三个人,都在昨夜自杀了。”王文公进去不久以后,郑临沅忽然说道。
赵欣闻言,满面错愕,那些人可都是大宋儒道的新兴希望。
是能够名垂青史的人物。
可就是这样的三个人,竟然因为与耶律怵机的一次论道就选择自杀?
这合理吗?
见赵欣不解,郑临沅解释道:“陛下并非当事人,不能理解这种感觉。”
“当坚持的信念被人轻而易举击溃以后,自杀是最好的解脱,其实在大宋历史,就有不少大儒死于论道。”
换而言之。
这是很正常的行为。
“既然如此,文公他...”赵欣有点忐忑。
郑临沅道:“王文公绝不会自杀,他有坚持之信念,而且还很自信,这样的人,不会因为些许挫折就自杀。”
“正相反,一次溃败可能会让他的儒道造诣再升一层,对大宋有利无害。”
赵欣放下心,徐徐点头,目光忧虑地看着面前学府。
这座大宋最高学府。
竟然成了杀人之地。
大宋与耶律怵机的仇怨,已悄然超越传国玉玺。
这牵扯着大宋脸面!
时间飞逝,转眼便是半日。
王文公还没出来,但论道已经抵近白热化阶段。
用郑临沅的话说,再过不久,这场论道,就会了结。
果不其然。
在日头尚未落下以前,从那学府中,走出个失魂落魄的人。
王文公像是丢了魂魄般走出。
脚步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
赵欣和郑临沅赶紧迎上去。
“陛下,郑大人,文公没能守住大宋儒道!”见到来者,王文公起先面无表情,后直接是哭了出来。
赵欣伸展手,想去安慰王文公,临近他背后时,却又虚虚地收了回来:“无妨,你已殚精竭虑,就算未得胜,也是大宋功臣。”
郑临沅却厉声问:“学到了吗?”
王文公听到郑临沅的质问,如醍醐灌顶般说:“学到了,谢郑大人点拨。”
郑临沅:“小事一桩,只要学到,便不算彻底的失败。”
赵欣听得云里雾里,并不明白他们二人在说什么。
同时。
耶律怵机也从学府中走出。
与昨日不同,今日的论道结束以后,他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疲态。
看来,王文公给他的压力,也很大。
“王大人儒道造诣果然惊人,若非我用心观察,恐怕今日败的人就是我了。”耶律怵机刚出来,就出言嘲讽。
他看似是在吹捧王文公。
可最后的胜利者却是他。
究竟在吹捧谁,不言而喻。
王文公咬紧牙关,扭头不去看他。
作为论道的败者,在耶律怵机面前,他甚至连呼吸的权利都没有。
这跟武者这间的搏斗厮杀还不同。
武者之间的差距,是很明显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可文人之间的论道,尤其是对儒道来说,胜利即代表征服,代表对这个人信念的无差别碾压。
杀人不如诛心。
就是这个道理。
耶律怵机见王文公不愿搭理自己,便自得其乐地将目光投向别处:“郑大人,对明日我很期待。”
郑临沅凝重非凡,“那便期待着吧。”
此时不能说太多。
其实这看似普通的寒暄,也是立威测探对方虚实的办法。
曾经的王之栋很多时候,论道还没开始,他就已经看出对方弱点。
就用的是这种小技巧。
不同的人,面对挑衅有不同的解决方法。
郑临沅这样的解决,不可说很好,却也无法让耶律怵机看出些什么。
狠话撂完,耶律怵机向赵欣打了招呼以后,返回驿站。
他今日元气大伤,想要明日战胜郑临沅就必须现在立刻回去休养生息。
耶律怵机走后。
赵欣抱拳道:“郑叔,这关乎着大宋荣誉。”
郑临沅:“放心,有郑家在,大宋败不了。”
赵欣仍旧不敢放心。
他知道郑州是大宋最坚实的一张底牌。
可,他毕竟从未见过郑州论道,所以不敢信任。
相比起让压轴的郑州出场,他更希望,郑临沅可以在第五轮就打败耶律怵机。
再者说,假如最后的的胜者是郑州。
他的名头,自然响彻北氓域和中广域各处。
这是赵欣不愿看到的局面,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死死卡住郑州在朝堂还有国子监做的一切。
要是任由儒生传播出去。
郑州不仅会在朝堂扬名,在整个大宋国境之内,都会被冠以大儒在世的名头。
这对郑州的发展并无好处。
树大招风,死的更快。
郑州要是知道自己无法扬名是因为赵欣在从中作梗,一定会让他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三人略作寒暄以后,郑临沅回到相府准备。
赵欣什么都没嘱咐。
他知道郑临沅一定心有定数,不管赢或者败,他都不会让大宋在全天下丢人。
郑临沅回到相府以后,天已经黑了,他没去地下洞天请教,也没去找郑州。
他独身一人来到相府最不受人重视的角落房间。
猫眼进去以后,换上那早已被遗忘在此许多年的儒生素白色长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