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流溢着焦灼的气息。
大地龟裂,万物凋落,生机均被炎炎烈日灼烧的走向灰烬。
阳光洒落,四下里波光粼粼。
山,茂林林木,灼热的风从面前掠过。
一团火从男子的指尖掠起,如在舞蹈,在一个个指尖蔓延,化作了人的模样,在那里翩跹。男子望着面前神色漠然的仇九,粗糙的脸孔露出一抹讥诮之色。
火焰随着男子的手掌合拢而消失。男子道,“知道我带你来这里干什么吗?”
仇九平静的望着他,道,“上面有什么任务,你直说吧!”
男子从石头上站了起来,伸手将垂落在眼帘上的头发撩开,负手站在山崖边,脚下是万丈深渊。寥寥植被在那陡峭的山壁上挣扎生存。男子道,“主子说了,让你回山闭关,不得外出。”
仇九眉头微微皱起,眼眸里掠过一丝寒芒。他道,“我在等一个人,我见到那个人便会自行回山。”
男子回过头,冷冷盯着仇九道,“这是主子的命令。”
仇九迎着他那带着杀意的目光,淡漠的道,“既然不是任务,那根据无名的规矩,我有权在外停留一段时间。”
男子的拳头攥紧,盯着仇九似乎要将仇九的内外看透。好一会儿,男子露齿一笑,神色幽冷而孤傲。他道,“很好,有点本事了就如此桀骜,看来无名的苦头你还是没有吃够。莫忘了,无名的规矩,对你们这样的人是随时可以更改的。你们没有权利,没有自由,有的只有服从。”
仇九倏然站了起来,手掌一挥,一道白光化作了剑刃,轰然斩向了男子。男子的身体砰的一声爆裂开来。群山回响,鸟兽惊慌。山崖半壁轰鸣着坍塌。仇九却已是转身,缓缓朝山下走去。
一辆朱红色的马车疾驰在平旷的大地上。骏马飞奔,卷起滚滚烟尘。大地已是焦灼,地面上的草木恹恹欲睡。马车掠过,阳光在半空中打着旋儿,如有琉璃将光折射似的。倏然,马车在里许外猛然刹住,一道身影砰的一声破开车厢掠上半空。
不知何时,湛蓝的空中出现了一道乌云,乌云中一道雷电轰鸣刺了下来。
从车厢里飞出的身影一拳迎着那雷电轰了过去。
轰!
雷电,拳芒,宛若山石碰撞,发出剧烈而刺耳的巨响。芒势交错,化作一道道弧形光圈。雷电不断的挫败,迅速的往苍穹退去。可是那人却是余威不减,绷紧着面孔,双眸冷若冰霜。拳芒疾驰,雷电已是缩回了云中。
身在半空的人影,已是无比的渺小,特别是在璀璨的灼热的阳光之下,更是只剩下一道黑子般的光点。可是,那可怕的拳芒,却是将阳光也是震慑,直接击打在了乌云上。拳芒一震,乌云瞬间颤抖,然后便如石块一般的爆裂开来。
骏马嘶鸣,那身在半空的声音倏然落在了马背上。
马蹄铿锵,随着一声嘶鸣,跨足狂奔。
四下里,恢复了死气沉沉的寂静。
只是空气里,倏然间有雨丝纷纷扬扬飘洒下来,那些干涸的草木如疯了一般的舒展开枝叶,拼命的去\吮吸。刹那,被那雨丝所沾染的草木,一下子变得乌黑,再无一丝生机,如被烧灼了一般。
仇九出现在这片平旷的大地上,阳光挥洒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上隐约有道光圈包裹着他。他朝前疾行,一双眼睛如野兽搜寻猎物般凝聚锐利。所过之处,草木竟然结上了一层冰霜,就连那阳光,也仿佛被冰冻了似的。
他不知要去哪里,只是不断的朝前面而去。当他来到那乌黑的植被旁边时,他停了下来,凝望着那植物,随后抬头望着虚空。他的眼眸诡异的出现一道剑纹,将瞳仁分割成两半。而后,他继续前行。
大地苍死,干涸仿佛直到地心。
就连这片大地上的河流,也已是干涸的成了摆设。仇九从河床越过,继续沿着前方而行。平地,丘陵,山林,他的目标仿佛只有前方,而无固定的目标。太阳西移,热度没有丝毫的减弱,整个天地如蒸笼一般的让人难耐。仇九过处,鸟雀惊慌起舞。他已走了很远,也走了很久,四下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在一处山林腹地,有一片仿佛被密集雷电击打过的地方。
四处遍布遗迹,焦黑的颜色即便是被掀翻的岩石,也无一幸免。
而此时,有人却在这地方四处寻找。
山岳合围,林木森森。四下里的沉寂,让人不安。
这些搜寻的人,无比的认真严肃,仿佛在这片焦黑的土地上,隐藏着无数的珍宝,他们只需要找到密藏的入口。只是,他们已经找了许久,将这片土地翻了个遍,却还是没有找到丝毫的踪迹。他们不时朝北面树下站着的老人望去,可是老人的神色依旧冷冰冰硬邦邦的,这让他们不敢说什么。
老人还穿着蓑衣,只是没有戴上斗笠。斗笠被他仍在脚下,一张脸孔如树木的表皮一般堆满了皱纹。一双饱经沧桑的瞳孔,深邃而锐利,让人不敢直视。
时辰已经不早了,太阳渐渐的落下去,很快,夕阳漫天,暮色垂降,夜晚就会来临。若是如此,搜寻工作会变得艰难。
老人摩挲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枯瘦如枯骨,包裹着一层苍白没有血色的皮。他不断的摩挲着,似乎这样有利于他思考问题。
残阳如血,雀鸟归林。林中响起了鸟雀那叽叽喳喳的声音。
只是空气,已然沉闷焦灼,让人窒息。
一个个挥汗如雨身强体壮的人已是累的不行,他们这时候就像是没了灵魂的尸体,惯性的移动着。汗水滴落在脚下的土地上,很快便消失了。有个人踩在岩石上,石块一滑,他整个人跌倒在地。
老人眉头皱起,眼眸微微眯起,露出了冷厉的光。他忽然回头望去,背后的山林里响起了不安的动静。眸光沉沉,流溢着警惕与威严。老人的手掌不由得化成了拳头。
那一丝响动消失了,整个山林静寂的让人恐慌。
太安静,有的时候意味着危机的到来。
老人弯腰取过斗笠,庄重的将它戴在自己的头上,然后打上结。他伸手在树干上抹了一把,留下了一道指印,随即他朝搜寻的人走去。
暮色四合,残霞消散,头顶的天空便点缀着灰色的云彩。
老人过来,搜寻的人纷纷停了下来,恭敬地等候着。
老人走出十丈,在一片乱石堆前停了下来。乱石焦黑,如煤炭一般。老人伸手抓住一块岩石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岩石有火烧的味道,隐隐还有一丝腥味。老人眸光熠熠,将手中的岩石甩了出去,而后双手挥动,不断的将石堆扒开。周边的人好奇的看着老人,有人急忙走上去帮忙。很快,石堆消失,一处凹陷的坑洞出现在眼前。
“你们回去吧?”
“大人!”
“回去!”
老人厉声喝道,眸光一凝,那说话的人便呆住了。当搜寻的人离去,老人直身望着苍穹,深深地吸了口气。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人们苦苦寻找的长生,只有我,一个懂得隐忍,懂得审时度势的人,才有机缘获取。你们争得头破血流,你们遁入虚空,你们进入圣地,那又如何?最终的便宜,不还是让我获得!长生,长生,千万年来,多少智者、圣人、权者梦寐以求,甚至倾国之力倾毕生心血,有的参禅打坐,有的炼丹服食,有的苦行求道,可谁获得了?人们便说,长生若梦,不过无稽之谈!呵,真的是无稽之谈吗?”
老人呢喃间,忽然纵身跃入那坑洞。
坑洞口虽小,但却很深。老人跳入其中,一瞬间,狂风疾啸,扰人耳目神志。老人闭上双眼,满是皱纹的脸孔露出心悦之色。可他的内心,却是狂热,如有烈焰在内心里翻腾。
来吧,来吧!
而在这时,一骑缓缓走出山林,来到了那坑洞边缘。
马背上是一个孤傲淡漠的人,他冷眼望着那坑洞,神情之冷淡让人敬畏。骏马喷着热息,不时打个响鼻,蹄子抓挠着地面。男子伸手摸了摸马的脑门,然后翻身落了下来。他并没有去看那坑洞,而是转身来到了边上。他找到一块数百斤重的乌黑岩石,双臂扭动,然后沉腰抓住岩石的两边,气一提,便一把将那岩石举了起来。他举着那沉重的岩石来到了坑洞边,望着那黑洞洞的坑洞,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然后将那岩石扔了下来。
砰的一声,尘土飞起,骏马不由得往后退去。
男子伸手在面前扇了扇。待那尘土散去,便见到硕大的岩石已是将那坑洞封住。
“跳梁小丑,除了躲在阴沟里残喘,还敢显眼妄夺天机,真是自不量力!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天下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你以为自己阴谋得逞?呵,滑天下之大稽!”
却说老人跃入坑洞,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双腿一弯,他整个人便栽倒在坚硬的地面上。他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璀璨的光芒。他呆了一呆,如进入了梦幻之地。不过,他很快清醒过来,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扶了扶头上的斗笠,眯着眼睛朝前面望去。
晶莹璀璨的光芒,却是洞中一块块晶石发出。这些晶石镶嵌在石壁里,却是原始天然的,非人工之力所为。这些晶石,无比的美丽,价值不菲。可是,在老人的眼中,这些晶石却仿若毫无价值,跟那些石块毫无区别。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提步朝前面走去。
这地洞,不知何时形成,更不知是什么原因形成。只见到在那晶石光芒之下,四下里都是刀劈斧砍一般,岩石锋锐,如刀斧簇簇,无论是地面的岩石,洞壁亦或是洞顶,那石壁都是千形百状,边沿锋锐。
老人小心的朝前面走去,这时候他从怀里掏出一面八卦仪。八卦仪也是有些年头了,边沿已是磨蚀的很厉害。不过能被老人如此小心翼翼的收藏,显然也不是平凡之物。他低头看了一眼八卦仪,只见到八卦仪的指针不停的跳动。他缓缓前行,眸光不时在前方与八卦仪上移动。
倏然,一阵风从前方扑了过来。
老人停步抬头,双眸眯起。风从他身上掠过,他头上的斗笠不安的颤抖。须发飞舞,那苍白干枯的面容,跳跃着喜悦的神情。风过,他快步朝前面走去。而在他手中的八卦仪,那指针却是疯狂的转动着。
吼!
一声怒吼,骤然从前方响起。响声刺耳,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老人噗的一声,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身躯一阵恍惚,几乎跌倒下来。他面上的神情,已是变得灰败起来。
“难道是神兽镇守?”
吼!
老人呢喃,那声音却是再次响起。狂风袭来,地面的泥土砂石袭地而起。老人急忙躲在一侧,借着晶石的光斜着身躯朝前面窥视。狂风,砂石,怒吼之声。整个空间,不知何时蒙漫着一层血色般的光芒,弥漫着可怖的血腥的气息。
老人等着,虽然惴惴不安,但却没有丧失内心的希冀。
他等这一刻太久了,久到足以让人怀疑生命的价值。
他小心翼翼,遮掩行踪,隐藏身份,仿佛人间蒸发一般,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无数人所追求的最高的梦想吗?可是他们没有做到,他却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所以,他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吃常人所不能吃的苦头。而这一刻,已是近在咫尺。
那声音消失了,那狂风停息了。
他低下头,眸光微微一滞,怀里的八卦仪,不知何时已经碎裂了。
他喟然一叹,手一松,八卦仪便散落下来。
“可惜了!”
从角落出来,他面上无丝毫遗憾之色,反而显得熠熠兴奋。他快步朝前面走去,尽量不发出声响。越往前,光线越是暗淡,那晶石越是稀少。前方,空气变得潮湿而滞浊。空旷的山洞,给人一种如进入了亘古洪荒的错觉。
坑洞外,夜色已经沉降下来。男子回眸望去,眉头微微一挑,便翻身而起,骏马似乎感应到男子的心声,箭步掠了出去,转瞬钻入了山林之中。而在这时,一道瘦长的身影缓缓步出山林,那深邃淡漠的眸光,如夜幕下的星辰,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径直来到了被岩石封闭的坑洞,迟疑了片刻,他缓缓抬起右臂。
手掌如刃,倏然洋溢着白晃晃的光芒。
手掌轻轻一挥,那白光之刃瞬间斩了下去。轰的一声巨响,硕大的岩石顷刻碎裂,无数的碎石如乱矢激射四周。仇九便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目光平静的的望着灰尘弥漫下的坑洞。四下里一片沉寂,鸦雀无声,无丝毫的风。他抬头仰望虚空,繁星密布,月色皎洁。他深吸口气,而后纵身而起,跳入了那坑洞之中。
骏马在山林里嘶鸣,而后缓缓的走了出来。马背上的男子眸光幽幽,若有所思。策马到了坑洞边,男子坐在马背上,神色有些复杂。轻轻拍着马的额头,男子低声一叹,道,“果然斩不断那份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