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纯白大厅”,步行在白石走廊,从雕刻花纹的廊柱间看出去,整座纪念纯白.拉法德的庭院里百花渐凋,只有菊花独自盛开灿烂。
跟随着百合骑士罗德里克的脚步,维克多边走边回想方才对话中的每一幕对白,然后追溯回前天夜里,罗德里克与自己说的每一句话,直到自己因为听到特莉丝的名字,没再理会他为止。
“弗尔泰斯特王要到了吗?”
“没错,这是难得的荣誉,泰莫利亚的统治者,好不容易抽出时间莅临,所以你的‘异国英雄史诗’可要好好表现,那是吾王最喜欢的风格。”
罗德里克说的理所当然,应该不是一桩陷害,说起来自己这种小人物,别人也没有理由要陷害自己,更不会如维雷拉德那样,临上场前还把自己叫过去做确认。
思考时维克多无意间放慢脚步,他的犹豫被罗德里克注意到,“怎么了吗?有什么问题?”
“问题可大了,因为他是个猎魔士学徒,擅长在泥塘与水鬼一起洗澡,在下水道与腐食魔抢食物,在墓园与食尸鬼互扯头发,像这样的人你让他上场演奏诗歌,是在要他的命?”两人都很熟悉的女声,说着难听的话语。
百合骑士与猎魔是学徒同时止步,转向说话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凯拉.梅兹,刚好听到百合骑士的问题并发起抢答。
她伸出戴着薄纱手套的左手让罗德里克进行优雅的吻手礼,她没有把手伸向维克多,少年也没有自作多情的作势伸手。
“尊敬的皇室顾问,对你刚刚的言语,我不能当做没有听见,请问你提到这位诗人是猎魔士学徒是怎么回事?”百合骑士问道。
凯拉格格娇笑,活泼的雪白轻轻颤动,“与你相同,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月前神殿区发生夜间暴徒袭击,摩根的乡下领主看不顺眼路过的狩魔猎人学徒,雇佣凶徒进行暗杀,他就是当时的受害人。
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后,他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变成遥远东方来的诗人。维雷拉德要我帮忙找人过来询问的时候,我都没想到居然会找到他。”
维克多完全可以想象,罗德里克现在的心情,一定非常气恼。
事实上也是,百合骑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犯下这种错误,“可是丹德里恩大师明明……”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总是色眯眯,喝醉酒就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吟游诗人,那我必须告诉你与他的诗歌相同有名的,是他的不负责任。”
皇家顾问还是笑得很开心,维克多保持自己的视线集中在她的下巴,只用余光稍微窥视她的表情,然后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说起来讽刺的是,虽然凯拉一再给自己难堪,但她其实对自己没有多少恶意。甚至如果自己现在趴在地上求她救命,说自己不是诗人,只是个路过的猎魔士学徒,她可能乐呵呵就去帮忙解释。
简单来说只要自己表现的足够有趣,她就不介意赏根骨头,凯拉是个被宠坏的小女孩,强大的法力是她天真的资本,就好像蔷薇骑士齐格菲,地位与武力让他有诚恳的资本一样。
被凯拉这么层层剥开真相,罗德里克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赶在他说话前,少年开口解释道:“请容我说明……维克多.柯里昂,来自瑟瑞卡尼亚以东的贝尔镇,四岁开始学习五线谱、演奏鲁特琴,五岁作出第一首曲子,自信自己是这片夜空下最好的音乐诗人之一。
去年跨越瑟瑞卡尼亚沙漠,初次涉足这片土地时,我被一位猫学派狩魔猎人从狮鹫兽口中拯救,他拒绝我用金钱表示感谢,甚至没有引用‘意外律’索取报酬,只要求我知恩图报成为他的学徒。
这就是全部的故事,至于我与丹德里恩之间诗歌交心的过程,我不认为‘女术士’这样醉心魔法的存在,能够理解音乐与文学的精妙之处。”
维克多的解释里,最后几句话无疑是得罪人的,但就算能够理解凯拉只是在找乐子,她这样二度拆台,也让少年有些不悦,忍不住画蛇添足嘲讽对方。
反击不是眼前最理性的选择,但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到这么做的理由,主要是年轻强壮的身体里正大量分泌的荷尔蒙。
面对漂亮的女人,男人想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被看不起会想加倍挣回颜面,也是很正常的,尤其是她的穿著着实是令人兽血沸腾。
不给这位白色吊带深V长裙见识见识自己的本领,容许她各种鄙视,男子汉颜面何存!
然而他这么一反驳,罗德里克的脸色固然好看一些,凯拉梅兹就相当不快了
刚才在维拉德面前,她没有当场拆台,不仅是因为雅妲公主在场,不想伤及公主的面子,她也想看看这个猎魔士学徒,到底会怎么说?
皇室顾问其实记得少年一个月前在她面前表现出的羞怯,也注意到他跟随自己时礼貌的目光,所以意外的见他居然就这么样承认下来,追出来想给他最后退出的机会,可是对方不但不愿意领情,似乎还对自己的诗歌相当有自信。
她的笑容变淡,冷冷的说道,“是吗?看来你很有信心,那么我先提醒你,我几乎通晓这片大陆上所有已知的诗歌,如果稍后你的表演是沿袭过去的作品,或者胡言乱语根本算不上诗歌,我会建议国王给予你适当的惩罚,你要有心理准备。”
维克多霍然抬起头,第一次与凯拉眼神交汇,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她的眼睛是褐色的。
“在我们东方,有一句古老的谚语是这么说的,真正的黄金不会畏惧烈火的焚烧,意思是真的假不了,假的也不会成真,请期待我的演出。”维克多的顶撞不卑不亢,踩在冒犯的临界点之前。
狠狠的瞪他一眼,皇家顾问高傲的扬起下巴,“我会期待着的。”旋即转身离开,留下迷迭香的淡淡香气。
摸了摸修饰整洁的八字胡,罗德里克轻咳两声,“维克多…先生,凯拉女士的诗歌修养,在宫廷中是相当有名的,你确定有自信吗?”
“放心!我会让他们大吃一惊的,一首真正的英雄史诗,绝对的异国风情,来自瑟瑞卡尼亚以东,贝尔镇不朽的传说。”
百合骑士心里其实已经大半相信皇室顾问说的话,但是他同样骑虎难下,难道他现在能够走进去告诉雅妲公主,告诉维雷拉德市长,一切都只是误会,更不要说耳边响起的庄严鼓点,那是泰莫利亚之王到达的声音。
他连忙摆手比向走廊尽头,“快!我们往这里走,维克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