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陈爱国带着怒意扫了一眼关秋菊“意思就是你妈那张嘴多留点口德,不要动不动就骂别人,不然就给我滚回关家去。”
话落下,陈爱国就起身离开了家。
身后传来关秋菊嚎啕大哭的声音,他没有理会,脚下离开的脚步还变得更快了一些。在门口碰到了从外面回来的陈锦州,陈爱国叫上陈锦州,让他给自己开车出了门。
“爷爷我们要去哪里?”
陈锦州问。
陈爱国捏着眉心看了眼外面飞逝的风景,平时醇厚的嗓音里带上了些许的疲惫。
“去梧桐街看看吧。”
陈锦州不知道他爷爷为什么要去梧桐街,但是不妨碍他将车往那边开。
苏芸他们在街上买了不少的东西,然后又在外面吃了一碗羊肉泡馍才回家。不怎么吃惯羊肉的苏芸,感觉吃了羊肉浑身燥热得厉害。
一路上没少喝水,把萧凛装的那军用水壶里满满的一壶水都喝光了,她才感觉好一些。
这东西果然是要冬天吃才可以。
车刚进入梧桐街,苏芸他们便看到自家门外停了一辆车,那辆车还有些眼熟,是陈锦州的那辆车?苏芸看向一旁的萧凛,萧凛也眼尖的看到了站在车边的陈爱国。
他沉下脸。
没想到陈爱国来得这么快。
“凛哥?”
苏芸轻声呼唤了一声,萧凛回过神来,脸上换上了温和的笑容“有劳媳妇儿了。”
他指的是什么,苏芸清楚。
在早上关秋菊他们走后,苏芸就一直想找机会跟萧老太太说陈爱国的事情的,但是她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人上门来了,她再不说也不行了。
“奶奶!”苏芸吸了口气,扭头对坐在后排的萧老太太开口说道“奶奶,如果爷爷并没有死而是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且另外成家了,您会难过吗?”
一直闭着眼睛的萧老太太缓缓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一抹慈祥温和的笑容“是早上那个吧?他的新的家庭。”
“奶奶?”苏芸很诧异。
就连萧凛也吃了一惊。
萧老太太却十分淡定的开口“那个老太婆旁边的有一个女儿,有几分像安子他爷爷年轻的时候。”她起初是不在意的,也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此刻苏芸这样说了,她就猜到了。
不得不说萧老太太还是很睿智的。与那关秋菊相比,不知道要睿智过多少倍。
她如此的理智,苏芸也就没有那么担心了。
“奶奶,不管您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跟凛哥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您这边的。”其实苏芸觉得,以萧老太太的性格来说,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已经大致能猜到了。
但是她还是想要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
老太太笑了笑,拉着她的手拍了拍连说了两声好。
车在门口停下。
陈爱国与陈锦州一起抬起头来,看向他们这边。
萧凛率先下车,拉开车门让苏芸下车之后,再去打开后座的门,萧老太太慢慢的从后排座下来。她抬起头的那一瞬间,陈爱国眼眶里面竟然氤氲起了水雾,脚步踉跄往前迈了两步。
“小沅。”
想要握住萧老太的手却又不敢。颤抖着嘴唇哆嗦着,叫着只要萧老太极度亲近的人才会叫的她的小名。
张嘴叫了个名字,陈爱国便不知道再说什么了。他想说的话有一肚子那么多,毕竟两人之间相隔了几十年未曾见面。
但是现在,他已经又有了新的家庭,所有想说的话都变得苍白乏力起来。
到最后他只能又呢喃了一声萧老太的小名“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这话问得实在有点不应该。
在如此艰难的几十年的岁月中,萧老太一个人拉扯着一个孩子长大,稍微想一下就知道日子过得一定很艰难。
陈爱国也知道萧老太艰难,但是他却不知道该问什么。他想让她骂他,让她恨他怪他怨他,那样他心中的愧疚会稍微好过一些。
可是,陈爱国想要的这些他都没能看到。
时隔五十多年才见面的二人,哪怕萧老太还保留着曾经结婚的婚书,但也已经不是夫妻了不是吗?
萧老太淡淡的笑了笑“挺好的。”
她这个已经放下的态度,让陈爱国如万箭穿心般的难受。他张嘴想要解释,想要解释他当年不是故意不回去的,他只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并且失去了记忆,这才会忘了他的家里还有身怀六甲的妻子在等他。
他真的不是故意不回去的。
“小沅!”
陈爱国语气更咽,两行清泪滑落,千言万语,只能汇聚成了简单的三个字。
“对不起。”
“没关系的。”萧老太太抬起头,看着这个阔别了五十多年,走时还是青葱少年,再见已经满头银霜的男人。她的声音一如当年那样的温柔。
只听她语气温和的开口“都已经过去了。”
这么多年,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他不在身边的日子。当初他去参加革命队伍的时候,她是选择支持的,既然如此,那么后果她自然会选择接受。
相比他死在战场上,如今这样真的已经很好了。
“小沅……”
陈爱国靠近,双手扶着萧老太的肩膀,垂下头泣不成声。
若是他不是在二十年前才恢复记忆,那事情会不会就是不同结局?他的小沅从少女等他到了白头,他却干脆的忘了所有的一切……
陈爱国泣不成声。
萧老太就那样站着,没有去安慰如今这个连名字都已经改变了的陈爱国,也没有避开。
就那样垂着眼眸,脸上始终带着浅淡的笑意,不言不语,情绪没有波动。
苏芸在一旁看着很是心酸。同样是女人,她能感受到奶奶那努力压抑着的情感,一点也不亚于痛哭出声的陈爱国。
但是对方现在已经另有家庭了,老太太不管心中有再多的感情,也只能恪守原则,站在那条无形的红线内,不去做任何一丝可能僭越身份的事情。
就连在陈爱国面前哭的权力都没有。
这怎么能让人不心酸?
一边的陈爱国扶着萧老太太的肩膀痛哭不已,苏芸也在一旁悄悄的擦眼泪。萧凛将手帕叠好,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掉眼角的泪。
“媳妇儿别哭,我心疼。”
陈锦州看着他们,没有一刻比现在更为清楚,他们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墙,他不管怎么插都插不进去。
这样或许也好,他早就该断了那不切实际的夙念了。尤其是现在人家还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堂哥的妻子,他更不该有无妄的念想。
嫂子……
呵,多讽刺的称呼。
陈锦州垂下头,嘴角扯过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