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使团曾经在这里刺杀了上一任的洲主?”
如象牙般洁白的大门在身后缓缓自动关闭,威廉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还有这种事情?’
尽管刺杀作为极为重要的政治手段从未缺席过任何的历史时代。但借以使团的名义实行刺杀,却几乎是所有文明的禁忌。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维克大陆本地的人类文明,还是精灵族及其衍生的分支,甚至就连从奥西斯大陆逃难到流沙省的高人,以及戴蒙大陆上信奉力量的蛮人,在不同环境的发展中都达成了十分惊人的一致一一在谈判的过程中翻脸动手,实施刺杀斩首,是最为卑劣无耻的行为,是要被写在史书上背负千载骂名,甚至会在一定程度上动摇执政合法性的罪恶之举。
这不难理解,因为超自然力量的存在,这个世界上某些个体所能够具备的战斗力甚至可以一人成军。因此,在邀请使团来到自己权力中心进行谈判的时候,假如不能维持相互之间卸下防备的默契,那么国与国之间将永无和谈的可能。
在历史上,通过使团刺杀的事情屈指可数,并且没有哪次刺杀不是为后世长久的动乱时代给拉开了序幕。
破坏一份信任只需一瞬间,但重新建立它则需要太久太久。
遗忘总是比铭记困难。
“你们帝国人从来没有将自己做过的这件好事给记下来过吗?”
莫尔顿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问道。
威廉回忆自己翻阅过的瑞尔帝国简史,哪怕是飘零之役的失败,在简史里也是尽可能客观的记载了,但唯独这件事情却是连提都没有提到过。
但现在想来,倘若阿瓦洲被攻陷,那么除了龙骨群岛与戴蒙大陆之外的人类已知世界世界基本上就都被纳入到瑞尔帝国的版图之中了,到那个时候帝国确实也不太需要在乎别人的看法了。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这种激进的冒险行为也不是不能理解。
当然,也有可能帝国希望征服阿瓦洲其实还着其他的用意,以至于让他们顾不上体面。不过,最终征服失败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宽阔而悠长的回廊给了这座城堡一股宗教意义上的肃穆感,月长石被雕刻成了泪滴的形状,镶以银边装饰在了大理石柱上,宝石与宝石之间被繁复的精灵铭文所连接。淡淡光芒在其中流淌,为周围晕染上了如月华般的薄纱。
威廉能够感受到在其中流淌的魔力。
假如现在威廉展开自己的以太域进行探测的话,一定能感受到一张罗织在整座城堡里的魔力网络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
莫尔顿突然说道。
“在那场刺杀以后,整座月法城内部防御设计全部是由塔克玛教团的顾问负责的,如果你不想在觐见女王之前缺点什么身体零件的话,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可能是瞥见了威廉的注视着周围魔力回路的眼神,莫尔顿继续补充。
威廉笑了笑不置可否,然后问道:“这么说,塔克玛教团直到如今都还与你们有着合作?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凡人法师里,还有谁值得自己警惕的话,那必然就是那帮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塔克玛教团成员。
魔法这一概念的源头,传承着神代秘密的守密者,以及全神“玛”的信徒。
同时还是从来不说人话的究极谜语人。
威廉曾经跟塔克玛教团的成员打过交道,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低语女皇的话都比这帮人好懂。
“不是‘我们’
莫尔顿闻言放缓了脚步,微微撇过了头,用余光看着威廉道:
“他们只是与阿瓦洲统治者合作。
但谁是统治者他们并不在乎,他们只想做统治者的顾问?
威廉在心中嘀咕着。
假如塔克玛教团愿意出手帮助的话,那阿瓦洲与帝国远征军之间的力量对比将会瞬间被拉平,甚至还有可能反超。
威廉当年接触到的那个塔克玛教团成员自称是“娴熟者”的位阶,虽然他不清楚那在教团内部是什么水平,但最起码不像是最高位阶,要不然对方也不会亲自来维克大陆上做有关昼夜与季节变化的课题研究了。
而即便是那个“娴熟者”位阶的教团成员,也是能够施展神域级法术,并且全系法术精通的真正强者。
难以想象塔克玛教团的整体实力。
这一趟他来阿瓦洲也是有着一些希望能够跟他们有所接触的想法。
当然,对此威廉并没有抱太大的期待。
“所以,如今你们的洲主蕾梅黛丝就是在那场刺杀以后上台的?”
又走了大概十几米,威廉突然开口问道
“是的,她是那场刺杀唯一的幸存者。不久之后便在月轮会议上被推举为了洲主。’“一直到今天?’
威廉继续问道。
“一直到永远。
对此,莫尔顿只是淡淡的回答道。
“那可....太残酷了。”
威廉摇了摇头。
“对于谁来说残酷了,你们吗?”
莫尔顿问道。
“对于她来说太残酷了。’
威廉回答道。
蕾梅黛丝,起码在威廉印象中的蕾梅黛丝是一个极为躁动不安,渴望着冒险的人,这从对方放弃了自己的姓氏,独自一人踏上了维克大陆以游侠的身份冒险上便可见一斑。
政治并不适合她。
并且永恒的统治更不适合一个凡人
莫尔顿没有回话,三个人就这么沿着寂静的回廊快步前进着,一直穿越了整个中庭来到了一扇山铜材质的大门面前。
威廉注意到了,有淡淡的雾气正在从门缝中不断飘散出来。
迷雾殿,月法城的中心,在过去是迷雾之王的王座室。
“就在这里面?’
威廉问道,
莫尔顿没有做声,而是半跪在了这扇大门之前。
“女王殿下,血刃请求觐见。
虽然是法师之城,但外面就连一个卫兵都没有吗?
威廉嘀咕道。
也是在这个时候,威廉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一一不只是卫兵,从他们走进这座城堡开始,他就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个其他的人。
“带谁上来?”
看着领命退下的凤凰卫兵,沃德的表情有些疑惑。
“原本应该在伊苏城与你见面的人。
蕾梅黛丝简短的回答道。
“伊苏城?谁啊?
沃德有些疑惑的重复道。
“第八教团的一个神启者,也许还有帝国皇室的大使。’
蕾梅黛丝说道,她看着沃德脸上疑惑的表情继续补充道:
“来为你洗礼的人。’
“什么洗礼?’
“那你先前为什么要破坏掉伊苏城的通讯术式?”
见沃德脸上的表情好像不是在开玩笑,蕾梅黛丝立马问道。
她边问边把手放在了放置着她的爱弓“琉璃月”的龙晶玻璃展柜上,上面不断变幻的绚烂色彩开始一层一层的褪去。
“因为全民的弹劾投票而过载破坏了啊,那可是三十多年没有维护过的老术式了。”沃德不解的回答,他看着蕾梅黛丝脸上严肃的表情接着说道:
“我就算要联系帝国也不可能蠢到使用城市里的公共术式吧?”
“咔”的一声,龙晶玻璃展柜的盖子自动打开,蕾梅黛丝从中取出那把晶莹通透仿佛随时可能会融化在空气里弓。
“那你联系帝国的方式到底是什么?’
蕾梅黛丝握着手中的那把如弯如弧月的弓,将那个镶嵌有龙鳞的箭袋挂在了自己的腰上随即中抽出了一根箭矢在手中滚动。
沃德是听着“游侠”故事长大的,看着这把据说一箭能把一条成年巨龙射下天空的琉璃月,他不由咽了口唾沫。
所以,对于她的问题,沃德自然也是不敢怠慢,他立马回答道:
“走私船,我一直是通过走私船在与帝国联系的
“走私船会为帝国工作吗?
谁都知道,这些年来往返在阿瓦洲与维克大陆之间的那些走私船,大多都与帝国官方之间的关系不是那么的融洽。毕竟如果不是没得选,谁又会愿意让冒着船毁人亡的风险在风暴不息的破碎之海上航行呢?
蕾梅黛丝转头又看了一眼一旁的迷雾王冠,随后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收藏室的门口。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为谁工作,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自己那个最大的客户不过是冷石省一个有钱得发慌的精灵族工艺品爱好者而已。”
看着蕾梅黛丝的举止,沃德快速的回答,随后他有些紧张地问: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如果不是第八教团的话,你到底是在跟谁在合作,帝国皇室吗?”
蕾梅黛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语气冰冷的继续问道。
“我确实是跟帝国皇室有联系,但帝国皇室是个很宽泛的概念
沃德回答道。
“重点。’
她手中的那根箭矢开始闪烁起了深蓝色的光芒。
“那些走私船背后最大的金主,也是这些年来我们最大的贸易伙伴,正是如今的冰龙公爵,格雷.瑞尔,被艾琳女皇放逐到冷原的哥哥,如今的冷石省守护。’
虽然不知道这支箭矢会不会以自己为目标,但察觉到凌厉杀意的沃德还是直接回答道。这一次,蕾梅黛丝直接转头看向了他,盯着他良久,一直看到他心里有些发毛。
“要知道,他们兄妹俩之间的关系一直不是那么的,呃...融洽?’
被盯得实在受不的沃德摊开了手,直接解释道。
“这就是你一直坚持我们跟帝国的和谈是有筹码的原因?’
蕾梅黛丝沉默了片刻问道。
“也是我一直坚持不要跟帝国硬碰硬的原因,没必然用我们宝贵的族人与对方硬换,等时候到了他们自己会乖乖回去。
沃德像是有些无奈回答。
“那为什么当时你不在月轮会议上直接提出来?”
蕾梅黛丝继续问道。
“把格雷.瑞尔打算夺回皇位的事情告诉所有人,我疯了吗?但凡有你们中有一个人把这个消息给透露出去了,可不要说你们不会,只要这个消息传到白金宫,那我这些年来在冷石省的布局就全毁了。’
沃德的打算其实也很简单,与帝国谈和,但不是艾琳女皇统治下的帝国,而是未来格雷皇帝统治下的帝国。
帝国想要完全吞下阿瓦洲,最起码需要驻扎三个军团,以及至少三位神域级的强者坐镇,并且还必须都是艾琳女皇绝对信得过的嫡系部队才行。
如此一来,白金省便会陷入内部空虚的状态,而格雷.瑞尔便可以趁虚而入,在阿瓦洲驻扎部队无法有效回援的时间里,一举拿下原本就应该属于他自己的皇位。
而作为这计划关键的阿瓦洲,便自然有了足够多的筹码与帝国去讨价还价了。
想到这里沃德脸上再度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原来不知道我跟冰龙公爵之间的计划?那你为什么还把我给抓过来?”
蕾梅黛丝没有做声,而是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你以为我在跟第八教团合作?’
沃德试探性的问道,蕾梅黛丝没有回答。
这让沃德确定了事实就是如此。
“第八教团的情报是从哪里得来的?”
沃德继续问道,
而不等对方回答,他便直接道:
“莫尔顿.血刃那里对吧?
蕾梅黛丝缓缓点了点头。
“我都说过了,不要相信他,他的脑子里面除了战争与荣誉之外已经装不下什么别的东西了,到时候
“嗖!‘
沃德的话还没说完,一发箭矢便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呼啸的风声瞬间令他背后一紧,然后便是冷汗不住的往下流淌。
一股淡淡的痛感从自己的脸颊上传来,随后是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正沿着自己脸颊缓缓留下的感觉。
沃德的神智空白了那么一两秒钟,随后才像个木头人一样转头看向了一旁挽弓如月的蕾梅黛丝。
接着,沃德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身后。
一个凤凰卫士被钉死在了墙上,他的铠甲上爬满了如同血丝一般的痕迹,而他的眼睛里一片赤红,丝毫没有一丁点理智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