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问这个问题可能有些为时过早了一些,但假如最终您如愿地解决了缠绕在森精灵身上数千年的诅咒,那那些已经存在的数千万树化森精灵,您打算怎么处理呢?”
来到疏散完所有留守神官的树冠圣殿以后,奈泽玛尔看着正在祭坛上铭刻着复杂符文术式的审判长突然问道。
“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说,还没赢就先畅想自己获胜以后该怎么办的人,一般都赢不了。更何况我不是神,凭我只能解决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问题……”
用一把青铜质地的仪式小刀在树枝上刻下了符文,威廉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了一小块源质银锭,利用变形系法术将其拉成细长的银线,然后将其镶嵌到自己先前刻出来的符文凹槽上。
他边忙活着手上的事情边继续道:
“不过,假如真将树化的森精灵看做魂匣的话,经过几千年的时间损耗下来,最早的那一批灵魂估计都已经被磨损到只剩残渣了。森精灵一族的诞生与饥腐女士息息相关,而这种将灵魂困于树中,任由时间如流水一般损耗他们的方法,在某种程度上也成为了饥腐女士的力量之源。”
威廉感觉,也许这就是卡米拉即便没有将这片土地化为月境的领域,在实力上与其他虚无君王并没有拉开差距的原因。
“所以您的意思是?”
奈泽玛尔小心的问道。
“想必你也猜到了,在斩断了饥腐女士施加在森精灵一族的诅咒以后,这个种族也将同时丧失那种畸形的永生,完完全全成为凡人种族。而那些树化森精灵的灵魂也将不再遭受卡米拉的永恒折磨。自然,那些过于衰老的灵魂也会彻底的消散成风,重新进入轮回。”
威廉头也没抬的说。
换而言之,无论胜负,那四千万灵魂都终将消散,就好像现世的其他凡人种族一般。届时,他也不用再去考虑在战后该怎么处置数千万树化森精灵的原因了。
听到这里,奈泽玛尔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幻,像是纠结着自己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在内心激烈斗争许久以后,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道:
“既然如此,那您为什么还要选择这个更高风险的方案?”
与来自过去西比拉有过短暂交谈的奈泽玛尔,完全不明白为何审判长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也要选择这个就结果而言不会有太大差别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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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自嘲的笑了一下道:
“我之所以愿意更多的承担情况恶化风险,也不采取过去伙伴在数百年前为我规划好最稳妥的方案。首先得承认是因为我固执,你也可以理解成我很自私,不想成为屠杀四千多万人的屠夫,尤其是在还有其他选项的情况下。”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道:
“其次,死与死之间也是不同的,突兀的被一场大火给烧成灰尽,或在失去了诅咒以后,等待原本就应有死亡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对于他们而言,是感受不到区别的……”
奈泽玛尔似是劝说一般的说道。
威廉微微叹了口气,微不可见的颔首表示同意。
见审判长大人没有回话,奈泽玛尔偏过头看向了门外正在逐渐下沉的夕阳,感觉自己心情如夕阳一般沉重的她将后半句话补充完:
“都是死而已。”
“对于生者来说有区别。”
威廉回答道,随着将银线嵌入了最后的一条凹槽之中,他起身看向了奈泽玛尔。
“对于我,对于芙拉洛,以及对于这片土地上还活着的其他人来说,有区别。”
奈泽玛尔微微低头。
“抱歉,审判长大人,我只是觉得……”
“这绝对没什么好抱歉的,实际上你的想法才是正确的。假如未来还遇到类似的情况,也请你像今天这样提出来。”
威廉尽可能让自己声音听上去柔和的说道。
说完,他转头看向了从先前开始就默默听着他们对话,却一直不吭声的芙拉洛。
见威廉将目光投向了自己,芙拉洛微微颤抖着屈身行了一个礼。并非恐惧,而是激动。
她声音里罕见的带上了激动的情绪道:
“审判长大人,请再一次接受我由衷的感谢……”
先前威廉查阅完资料回来,告诉她森精灵树化的真相以后。即便是她,也找不出能够阻止这位审判长放火焚烧瑞文伍德的理由了。
是啊,瑞文伍德作为被利用的魂匣阵列,作为被饥腐女士用于具象“损耗”这一概念的收割地。即便是现在,也是在源源不断的为那位无情的虚无君王提供着力量。
况且,无论是赢是输,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他们的繁荣与苦难皆是源自于那位君王,即便最终万幸战胜了她,她也救不下哪怕一个树化的森精灵。因为森精灵注定无法以森精灵的身份获得救赎,因为瑞文伍德森林注定会在未来走向衰败。
对于那些本就该死去的先祖们来说,是死于烈焰,还是死于枯萎后的消散,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们疲惫的灵魂不会计较这些,无论怎样都只是一场永恒的长眠罢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意那么做。
但她也不能要求别人跟她一同发疯。
因此,当审判长说自己也不愿意这样做时,她仿佛看到了一道温暖的阳光照到了自己早已冰冷僵硬的身体上,令她不由有些不习惯的开始颤抖。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疑问,
“为什么?”
她郑重地问道。
威廉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一块在场所有人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储魂水晶,放在了自己先前制作好的法阵中央,恰好听到了芙拉洛的这个问题。
是啊,为什么?
反正那四千万树化的森精灵之后也要死,现在直接将瑞文伍德烧毁,不但直接排除了饥腐女士进入现世的可能,同时也能大大的削弱对方的力量。
那自己为什么不这么做?
不想弄脏自己的手是一方面原因,但在明白那些森精灵的最终命运以后,这个理由已经很澹泊了。
希望确认亲身确认时间线的存在,是另一方面的原因。但时间线,完全可以通过带着那个【神之眼】的小妹妹到大陆各处巡礼,或者直接拿下第八圣灵的王座进行确认,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险。
这些思绪只在威廉的脑海里存在了一瞬间,因为他很快得知了答桉。
他希望那四千万被饥腐女士关进了树木魂匣里的森精灵们,能够亲眼看到折磨他们这个种族数千年之久的贱人,死在他们的前面。
他不想再继续按照别人制定的规矩玩这个游戏。
他就是想这么做,没其他原因。
“为什么?”
芙拉洛问题的余音还缭绕在威廉的耳边,他抬起了手对准了祭坛的中央,剧烈的风暴蔓延上了自己的右手。
“因为我生性浪漫。”
威廉说完,立刻勐的将手伸到了祭坛里,风暴卷起隐藏其中陷入沉睡的强大灵魂,直接从点亮的符文术式中,将那个强大的树灵抽了出来。
威廉看着那个半透明的影子,在对方眼中的迷茫尚未散去之前,指着术式中央的那个储魂水晶道:
“是直接消散还是自己进去待上一段时间,我只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清楚。”
…………
“他果然是这么选择的……愚昧至极。”
熵之湖的上空,一个声音回响。
“就跟一千零八年前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