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寒风呼啸。
在这寒冷的冬季里,一支长长的队伍正在行进着,看不到首尾,只是沿途的旌旗招展,上面打着太子林敬的旗号,其中还有一面非常醒目的大旗——上面写着‘山东定乱抗虏军’,在风中呼呼作响。
自从东虏入寇的消息传来后,林敬便十分及时地将整编完成的太子亲军营改为了山东定乱抗虏军,一为平定山东乱民,二为抗击东虏入侵,全军上下合兵员一万两千余人,由林敬亲自统领大军。
当然,在军事行动上面林敬并没有贸然插手,而是充分仰仗杨廷麟等人,并且还专门组建了一个参谋处,将一部分优秀军官集中起来,进行参谋军机——当然与后世的参谋处自然有很大的区别,并不能一概而论。
在山东抗虏军成立之后,林敬便一方面安排方拱乾等人在南京继续筹备军饷和钱粮,另一方面便是让吴伟业和林增志在京城卖掉产业,将更多的资金腾出来,好深耕山东这一块地盘。
深受后世教育的林敬深知,即便在这个时代当中,他也需要有一个足够稳固的根据地,京城太过于引人瞩目,多少有些不合适,而江南在短时间内根本消化不了,反而现如今的山东更能满足他的需求。
明末乱局,手中光有军队顶多也就是成为一个李自成第二,根本不可能在东虏这种对手面前取得先机。
林敬并不会迷信军事万能,他明白大明的失败绝非只是军事的失败,更多还是因为大明自上而下的制度性衰败,因此光靠打一两个胜仗,根本挽救不了大局。
在行军的过程中,围绕接下来山东的治理,自然成为了林敬与大臣们的主要话题。
“殿下,山东民乱更多还是因为这些年接二连三的天灾人祸所导致.......百姓们活不下去,自然也就要跟朝廷拼命了。”
沈廷扬眉头微微皱起,他跟在林敬的身边,沉声道:“殿下如果要改变山东局势,一味靠着强硬是不行的。”“自然不行。”
那么多的案例都已经告诉了林敬蛮干的结果,也告诉了他真正应该努力的方向,“对于山东这一块,我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想法,即可以考虑在山东实现耕者有其田,人人得活。”
“耕者有其田?”
沈廷扬眉头微微一皱,他似乎有些明白了林敬的想法,可是也有些不敢相信,这实在有些太大胆了。
林敬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没错,必须要实现耕者有其田,只有让百姓们活下去,才能从根本解决民乱,这也是百姓们所需要的最终结果。”
一旁的朱大典却摇了摇头,道:“殿下应该明白,田地都是有数的,如果要让百姓们人人得田,就只能从那些士绅们那里夺取土地......这无疑会得罪很多人。”
林敬轻声笑了笑,道:“延之,你说说天底下的土地总数是越来越多呢?还是越来越少呢?”
“大抵应该是越来越多的.......不过这些年由于民乱,很多土地都已经抛荒了,可是在乱民未起之前,土地总量应该是多的。”
朱大典很快就给出了一个答案。
“没错,按照道理来说,我大明的土地和人口是越来越多的,那么我大明的田税也应该越来越高才对,可是户部的账上却显示一年比一年少,甚至很多黄册上面的百姓都已经活了一百多岁...…”
林敬微微摇头,苦笑道:“这个道理相信你们都明白,原因就是有很多人,他们有土地却不纳税,就好比那些宗室、勋贵还有很多士绅官员们,他们占据了天下绝大部分最肥沃的土地,可是却完全不纳税,这样下去,大明岂能不亡?”
听到这么一番石破天惊的话,众人顿时脸色微变,特别是朱大典更是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其余人也连忙效仿着跪了下去。
林敬微微皱了皱眉头,道:“你们不要动不动就跪,跪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我只想跟你们说说我自己心中的真话,你们也好好想一想。”
说到这里,林敬望了一眼漫无边际的荒野,沉声道:“我们倘若要经营山东,就绝不可继续让这种情况放任下去,咱们必须要把那些不纳税的田全部收回来,令耕者有田,不至纳租到私人,要纳租到公家来,只有这样,光凭着山东的田地人口,咱们至少能养活十万大军。”
众人没有站起身子,可是他们却在心里开始慢慢盘算了起来,甚至还有人已经算出了这一笔帐——如果按照林敬所言,山东所有的土地都能交税,不要说十万大军,就算再翻一倍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原因很简单,山东历来都是一个人口众多的大省,在崇祯元年时大概有两千万人口,后来虽然受到了战乱和迁移百姓的影响,可此时依然有一千三四百万人,而此时山东的耕地数量则有七千万亩左右。
按照此时的生产力水平来计算,百亩土地可养二三十人左右,人均下来只需要四亩地就能够活下去,也就是说山东的土地完全可以承载一千三四百万人的需求,而所能收取的赋税完全足以养兵二十万人了。
沈廷扬被林敬所描绘的宏伟蓝图吓了一大跳,可是他此时反而不敢这么去想,毕竟这背后所需要得罪的势力简直不要太多,不要说林敬这个太子,就算是崇祯皇帝也不可能推动这一政策。
从宗室、勋贵还有豪强的头上抢食,谁还管你是不是天子?
所谓的天子,无非就是兵强马壮者自居之罢了。
“殿下,只怕这么做,到时候全山东怕是都要与我们为敌了.....”
“不至于。”
林敬笑了笑,道:“山东已经被东虏和乱民们给清理了几次,眼下无论是宗室还是士绅勋贵大臣,都处于一个恢复元气的状态,他们就算想做什么,只怕也有心无力...”
“更何况,咱们可是打着定乱抗虏的名义来的,这些人无论如何也要表示表示才行,总之,耕者有其田便是咱们眼下要抓住山东的最好的一张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