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韩帝现在已经明显带着不耐烦的语气,萧晏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儿臣在经过青山之时,看到一对姐妹因为战乱失去亲人,无依无靠,所以儿臣将她们带回了重华宫。”
“哦?晏儿可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啊。”北韩帝挑眉回道。
“那是因为,因为...”
“磨磨唧唧的做什么,说!”虽然这次北韩帝的语气带着着急,但却没有责怪。
“因为其中一人...”
“你很喜欢,对吗?”北韩帝接上了他的话。
萧晏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北韩帝居然会一脸好奇的说出这种话。
北韩帝饶有兴致的笑出声来,“看你这样子,被我说中了吧,既然喜欢那就留在宫中做个通房丫头好了。”
萧晏连忙摆头:“不是的父皇,我对她.....”
“你对她是真心的?”北韩帝又接道:“那最多也只能做个侧室。”
“我并不想和她发生什么,我只想她平安的待在我身边就好!”
萧晏终于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
北韩帝脸色一怔,半天没有接话。
过了许久,他开口道:“过几日鹘月使团会出访北韩,有一场宴会,你将她带来给朕瞧瞧。”
“是。”
......
萧晏未曾想到北韩帝会对这件事情这么上心,以至于他在回宫的路上心中都在惴惴不安,完全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一抹暗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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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芷绾在萧晏走后,她在宫中找了一圈阿依幕没有找到,只能去找了刚才那群姑娘让她们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可是她们却说自己是七皇子的客人,只在屋里歇着便好。
空有一身想法的叶芷绾因为她们的热情待客使不出来。
不想一直白受恩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想找个合理的机会让她们带自己出去走动走动,毕竟她来到这北韩皇宫也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叶芷绾闲到傍晚,那个与她一般年岁的侍女给她送来了一盆新的炭火,她才发觉自从到重华宫以来房屋中的温度竟和屋外的差不离多少。
她看着盆中少的可怜的炭火,下意识的发出疑问:“现在可是严冬时节,每个屋子都是这么少的炭火吗?”
那个侍女有些忸怩道:“库房一共就这么多了,我给每个屋子分了分,送来你这里的还是多的。”
叶辰安发现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
“迦南,你误会了,我不是嫌弃给我屋子里的少,我的意思是皇子侍女屋中的炭火怎么会比将...呃,怎么会比世家贵族家中的下人还少?”
听闻此言,迦南脸上浮现出了愤恨。
“这皇宫里的人最会落井下石,七皇子因为一些事情被皇上所冷落,自出事以后内务府那群人就给重华宫的东西克扣少量。”
“什么?”叶芷绾气得站起身来,她恼怒道:“简直是放肆!皇子的东西他们竟也敢昧下?”
她生平受到的教导就是不要为荣誉而庆幸,身在高处则更应该为苦难而发声。
叶芷绾自小就没少和皇宫里的人打交道,这种所谓人走茶凉就要受人欺压的事情她见得太多,在南靖时她可以出手教训惩罚,可在北韩她却无能为力。
她又重新坐回,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解了这个燃眉之急。
迦南虽被叶芷绾的反应吓了一跳,但还是感到了眼前这个姑娘的气度不凡,她上前去和声劝道:
“芷绾你不用太过着急,这些事情七皇子他是有法子应对的。我先去准备晚膳了,给你尝尝我们鹘月的美食。”
“嗯,好,辛苦你了。”
叶芷绾随口应付着,她只当迦南是在安慰自己,一个皇子身在皇宫,被势利的内务府克扣又能有什么法子应对。
萧晏走时曾说重华宫的事不需要他们管理,叶芷绾还觉得他轻狂,原来那只是他的逞强,原来他在北韩皇宫里面竟是如此难捱。
想到这里,叶芷绾拿出了自己贴身的一个木盒,里面静静的卧着几个珠钗首饰,全部都是叶家被处决那一晚她身上所戴。
萧晏后面给她时,她庆幸自己还能有几件和将军府有所联系的旧物,闲来无事之时还能睹物思人。
叶芷绾细细数着,留下了一个母亲在及笄之礼时送给自己的海棠花玉簪戴在头上,剩余的被她装在怀里随她一同去了内务府。
一切如她所料,宫人私下赚取钱财牟利这件事无论在哪里的皇宫都行得通。
叶芷绾如愿换来两大筐煤炭,那人见她出手阔绰还好心的送了她一个扁担。
她挑起煤炭艰难的向重华宫走着,只是临近傍晚,太阳褪去,凛冽的寒风席卷而来,如同刀子一般拍打在叶芷绾漏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肤上。
她的双手已经渐渐开始僵硬,但她没打算歇息,因为身边已经传来了几声嘀咕。
“这是新来的?”
“看穿着是七皇子宫里的吧。”
“长得可真够好看的。”
那些人见叶芷绾一直默不作声,便有几个胆大的小太监往她身边凑。
“这位妹妹挑的如此辛苦,让我来帮你好不好?”
起初叶芷绾秉承着不给萧晏惹事的想法,权当自己是个聋子,可他们越来越过分,竟一边说着一边准备上手,她在心中倒数,等着第一只不长眼的手向她伸来。
叶芷绾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可这时身边的所有人却突然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正当叶芷绾不解,身后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你们是不想活了吗?”
众人见来人低头惶恐道:“参见七皇子。”
萧晏上前走到叶芷绾身边,他冷声道:“这是我宫里的人,有对她不敬者,就如同对我不敬!”
那群人此时已经浑身发抖,纷纷大喊:“奴才该死,奴才一时鬼迷心窍,求七皇子原谅。”
“那还不快滚?”
萧晏此话一出,那些小太监们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慌忙逃窜。
叶芷绾看得奇怪,问道:“他们怎么这么怕你啊?”
萧晏的视线停留在她通红的双手上,“你这是去干什么了?”
叶芷绾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听迦南说内务府总是克扣你宫里的炭火,我想着你宫里姑娘那么多,可不能冻着她们啊。所以就想办法去换了点。”
“你这是换了一点?”
“......”
“拿什么换的?”
“拿我剩下的那几个首饰。”叶芷绾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萧晏却不太高兴的样子。
只见他无奈叹了口气,把扁担拿起挑到自己的肩上,回头对她说道:“先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叶芷绾碎步跟上萧晏,继续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他们为什么那么怕你啊?”
“因为我在皇宫杀过人。”
萧晏回答的干脆利落。
这回轮到了叶芷绾在寒风中凌乱,她小声发问:“那是为什么啊?”
“回去了告诉你。”
“噢。”
……
两人回到重华宫,刚把煤炭放好,萧晏就拽着叶芷绾的胳膊来到了他的寝殿。
他升起一盆炭火,对着叶芷绾命令道:“过来烤着。”
叶芷绾听话的照做,萧晏又回身沏了一杯热茶端到她的身边,皱眉道:“你一个人外出很危险知道吗?”
“我算了时辰,想着你怎么也跟你父皇说过了,所以我才出门的。”
叶芷绾知道自己做的是有些欠妥,但毕竟出于好心,所以又补充了一句:“白日里还好说,夜里可怎么捱的住,我只是想让大家暖和一些罢了。”
萧晏本就因为她换碳这个事情心有触动,见她这副倔强又委屈的模样,更是觉得自己言语太过苛刻,他抿了抿嘴,“是我的错,不该怪你。”
叶芷绾眨了眨眼睛,看着满脸认真的七皇子,无法和刚才训斥下人的他联想到一处。
她知道萧晏是个骄矜的人,也不让他继续难堪,就问回了刚才的话题,“对了,你刚才说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啊?”
萧晏嘴唇微张,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开口,他坐到叶芷绾的对面,回忆起一段痛苦的往事,缓缓说道:
“其实,我的母妃在两年前因为被人告发谋害已故多年的先皇后被父皇处死了,后来没几天,我听到几个闲人在议论我的母妃,我就把他们都杀了,父皇知道以后也并没有怪罪于我。所以再后来,这宫里的人就再也没有敢在我面前失礼的了。”
叶芷绾知道萧晏是借回答刚才问题的名义,告诉了自己他内心深处最疾首的往事。
她虽早已知道但却未曾问过,因为她不确定萧晏是否愿意告诉自己这件事。
当下已然明了他的意思,叶芷绾做不到假装不知。
因为她知道欺瞒是每人与每人有隔阂的开始。
她不想和萧晏之间有任何隐瞒。
叶芷绾迎上萧晏的目光,正色道:
“萧晏你虽然不想再听,但我还是想和你说一声抱歉,关于你母妃的事情,我早就猜到了一二,后来我私下去找了阿依幕确认。不过我希望你不要责怪她,是我对她说我很想帮你做些什么的。”
萧晏眼中一瞬讶异过后,平静道:“我不会怪她,也不会怪你。你既已来到了北韩,这件事你也是迟早要知道的。”
叶芷绾松了口气,凝声说道:“那你母妃是被人陷害的。”
萧晏听到她的这句话是肯定的语气而非询问,不禁发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你说过你和我有相同的经历。”
“可是我还拿不出任何证据。”
“但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