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溪园二楼小厨房。
严玉芳盛好一碗燕窝银耳粥,却没有急着端上去,而是和方卫东凑在一起滴咕着什么。
“一会儿,你去和儿子说.......”
“他也老大不小了,这点他不知道注意?”老方面露为难。
“你没听到他刚才说么,还‘洞房’什么的,年轻人万一把持不住怎么办!”
“好吧.......”
夫妻俩上了楼,进门前提前咳嗽了一声。
阿羞轻轻推开了抱着她的方严。
“阿羞,你快来尝尝.......”严玉芳招呼阿羞吃东西的同时,对丈夫使了个眼色。
方卫东不自在的看了方严一眼:“阿严,你跟我来一下,说点事。”
“哦。”
方严察觉了爸妈之间的小动作,不过也没有多想。
爷俩一前一后来到三楼的露台。
这些年的空气质量不好,再加上城市里的灯光污染,天空中连个星星都看不见。
方卫东背着手,远眺反射着点点灯火的江水。
“爸?”方严主动道。
“嗯?”方卫东不知道想什么出了神。
“你不是要和我说事么?”方严奇怪道。
“哦.......”
方卫东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顿了一下才道:“阿羞这样进门,太委屈吧?”
“嗯,以后会有一个正式婚礼的。现在有了宝宝,阿羞有些焦虑,今晚这么做能让她觉得踏实一点。”
方严以同样的视角望着远处江水上零星的驳船灯光。
“嗯。”
方卫东点点头,又问道:“小鹿哪儿,你准备怎么办?”
“明天吧,明天我先去她家一趟.......”方严道。
“她家现在怕是龙潭湖穴啊。”方卫东忧心道。
“那也得去啊.......”
父子俩沉默了一会儿,方卫东又道:“你去过小鹿家以后呢?接下来怎么办?”
“想办法把小鹿接走,然后我们就搬出去住了。”方严似乎已经有了预桉。
“不住在家了?”方卫东诧异道。
“我们三个都住家?那你和我妈不成帮凶了?林叔知道了,不得找你拼命.......”
“这.......倒也是。”
方卫东干笑道。
家里人多了热闹,老方挺期待的,再者阿羞怀孕着,搬走他也不太放心。
但方严说的一点没错,让阿羞和小鹿都住在家,方卫东作为长辈根本没办法向人家父母交代。
“爸,接下来,你跟我划清界限就行了。”
方严忽然认真了起来。
“你是我儿子!能划的清么.......”
方卫东反驳道。
“有什么划不清的。你就对米叔和林叔说,管不了我,和我断绝父子关系了!”
“.......”
“实在不行,你和我妈出国旅游,对外说是你被我气病了,在外地看病。”
“.......”
老方瞟了儿子一眼,道:“你让我陪你演苦肉计啊?但我和你妈一直逃避,不是个解决问题的方法啊。”
“不是逃避。米叔和林叔是长辈,我可以在他们面前耍赖皮,但你和我妈不行啊。万一你们之间闹了矛盾,以后连补救都难。”
方严解释道。
方卫东不是没想过这些,顿了一下才道:“不会闹矛盾的。骂不还嘴就是了,我要是有女儿,遇到你这种混小子,不会比他俩的脾气小。我能理解。”
老方说的轻松,但能想象到,在老米和老林已经知情了的情况下,三人还在一起,两位爸爸见到方卫东绝对没有好话。
听起来,老方似乎已经做好了帮儿子分担火力的准备。
“爸。”
方严看着老方:“没想到,您还挺义气啊。”
“.......”
方卫东也了方严一眼,呵斥道:“‘义气’是形容爷俩的词么?”
“爸,你就听我的吧,这件事你跟我妈都别掺和。我和小鹿、阿羞,我们自己解决......”
方卫东思虑再三,终于道:“好吧。”
虽然还不清楚方严要怎么做,但儿子有一点说的不错,那就是方卫东夫妇面对小鹿和阿羞的家长时,除了认错,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好了,回去吧,你和我妈也早点休息。”
事情说的差不多了,方严准备回去睡觉。
直到这个时候,方卫东才想起自己的主要任务,赶忙喊住了儿子:“等一下,还有件事。”
“还有事?”方严站在原地,回头奇怪道。
“嗯。”
方卫东一脸严肃,斟酌着词句:“那个.......你今晚,睡哪儿?”
“我睡我房间啊!”
“那个.......睡,可以,但是.......”
历来干脆的老方,今晚却支支吾吾的。
“但是什么?”方严更加迷惑了。
“但是,阿羞现在怀孕着呢,不能.......行房,知道么!”
那两个字,方卫东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他平时没有这么保守,和朋友在一起喝酒时,那些风月段子也能讲上几个。
可和儿子说这种事.......
太尴尬了!
但这是严玉芳交给他的任务,必须把话带到。
方严闻言也愣了一下,主要是行房这个古典用词,在他的语言世界里已经相当生僻。
所以要想一下,才能明白。
“爸!我又不是牲口!自己媳妇怀孕了,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么!”
方严郁闷道。
......
‘笃笃笃~’
“阿羞,早饭煮好了,你现在吃么?”
第二天一早,阿羞没有自然醒,而是被门外的严玉芳喊醒的。
“妈妈,我们这就起床.......”
阿羞急忙整理了一下在方严怀里拱乱的头发,然后轻推了一下后者:“快起床了,妈妈都煮好饭了。”
穿好衣服,阿羞跑去洗手间洗漱。
然后心情就有一点复杂。
首先,被喊起来吃早餐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以往都是阿羞喊别人的。
早上睁眼,妈妈就煮好了饭,这种感觉很幸福。
但接着,阿羞又有一些担忧。
过去她那么勤快,今天住进方家的第一天,就过上了饭来张口的生活。
阿羞担心,公婆会觉得她恃孕而骄.......
可这段时间,阿羞是真的贪睡,不但爱犯困,一睡起来就没个头。
除了这两个事,最让阿羞纠结的就是爸爸那边。
昨晚她离开时,在桌上给爸爸留了一封信,同时手机也没有关机。
在阿羞想来,爸爸一早就会给自己打电话,同时她也想好了很多说辞。
可现在抓在手里的手机,不但没有未接来电,甚至短信都没有一条。
这让阿羞的情绪有些低落。
难道老米气的真不要这个女儿了?
还好,早餐时的氛围让阿羞纠结的心情得到了部分缓解。
早上7点半,初夏的阳光斜斜照进餐厅,阿羞一旦多夹两次某个菜,严玉芳就把菜盘推到阿羞面前。
饭没吃完,几样小菜几乎成扇形围在了阿羞面前。
搞的阿羞都不好意思了,只能捡着最近的菜肴下快子。
“妈,你至于么.......阿羞又不是客人,搞的多生分了。”方严无奈道。
“你懂什么!阿羞现在是特殊时期!能多吃一点,就对身体多一分好处。”
严玉芳批评完儿子,转头就是一个大笑脸看向了阿羞,比川剧变脸还快:“阿羞,你中午想吃,告诉妈妈,一会我去买菜.......”
吃了早饭,严玉芳又端了水果、坚果摆在茶几上,然后开始给儿子细细讲解起照顾孕妇的种种事项。
不知是不是心情原因,往常吃了饭就恶心、想吐的阿羞,这天上午竟然没有任何呕吐的冲动.......
家里有她们娘俩作伴,方严上午趁机出来了一趟。
小鹿那边该去一趟了。
不见到方严这个罪魁祸首,等着林经纬自己消气不现实。
但是,直接A过去肯定没好果子吃,多少还是要做点准备........
于是他一通电话打给了杜斌:“阿斌,上次你说你姑父在省医做骨科医生?”
“是啊,怎么了?”
“有件事,得麻烦咱姑父一下.......”
“你说。”
“是这样.......”
上午9点,方严和杜斌来到了省医骨科病房楼。
半个小时后,杜斌搀着方严下了楼.......
“我靠,你演的还真像......再走两圈给我看看。”
“看毛啊看,去帮我买双拐.......”
“哦。”
几分钟后,去而复返的杜斌双手捧着一双拐郑重的递到了方严面前:“接拐!”
方严接过,把拐架在了腋下。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他,此时右腿小腿和脚踝处已经打上了厚厚的石膏.......
你问怎么‘断’的?
那当然是三观超正、眼里容不得沙子、急于给小鹿出气、不徇私情的方卫东,亲手打断的!
老林不是爱拿打断腿说事么?
现在已经‘断’了,那么大概、也许、可能、说不定就不用再被‘打断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