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最后,老将几乎已经泣不成声,周围一圈将领也都红着眼睛,各自偷偷哭泣。
昔里钤部心中犹如堵了千斤大石一般,压着喘不过气来,声音颤抖道:“我不知道这事!
我真的不知道这事啊!”
“将军之前昏迷不醒,我等自然明白将军不知道这事,可将士们流血牺牲,就为了这等混账事吗?”
昔里钤部不敢相信道:“不会的不会的,我这就去问清大帅,是哪个禽兽不如的,敢黑了将士们的买命钱!”
言罢昔里钤部已经泪水盈衣,颤抖的拿起一旁的佩剑,就要去找监粮官算账。
看得出来这一次昔里钤部是真的生气了,可一众下属却已经心寒,并不认为只凭昔里钤部一人能改变什么。
就在昔里钤部刚走到门口,后方突然传来刚才老将的声音:“将军!监粮官是镇夷郡王的人,你敢拿他祭旗吗!”
“我……”
此话一出,昔里钤部顿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是啊,人家是镇夷郡王的人,代表朝廷管理粮草辎重,自己能拿人家怎样?
既然自己不敢杀,除了嘴上骂两句之外,又能怎么样呢?
依旧改变不了什么,军中贪污成风的事情,已经顽疾在身,岂是自己一人能够改变的!
纵是最后给大帅施压,杀了监粮官又怎么,这种事情又岂是一人能做的出来的。
说后面没有一个庞大的利益群体,谁都不信吧。
人家吃进去的东西,又怎会吐出来呢!
既然吐不出来,杀一个贪官是能抚平将士们离心离德的吗?
就在昔里钤部呆滞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又有下属插话道:“将军,将士们是信任你,才跟着你出征打仗的。
若是没了将士们的拥戴,将军在朝廷眼里又算个什么?
说个不好听的,一个李家窝囊废在朝廷眼中都比将军重要!
既然朝廷不仁不义,要将咱西平军当弃子,往死路上赶,那咱就反了他娘的!
有大军在手,称王称霸岂不自在,总比寄人篱下受河曲小儿脸色的强!”
此人话落,立刻得到一众人的认同,随即又有一人出言道:“说起党项,咱们可比他李家纯多了。
既然他李家做的党项王,难道将军做不得嘛!
就是不能自立为王,我等也可转身投靠金人,有大军在手,想他金人也不敢屈待我们。
说不定能像当年的折家一样,被金人委以重任!”
“不错,折家当年能投宋,被宋列土封疆三府之地,今日我等亦可投金,王侯之封近在眼前!”
“是极是极!想女真人少,能将契丹化为女真,我等投金也可变党项为女真!”
听着众将接二连三出言造反或投金,昔里钤部回过神后吃惊的看着面前“陌生”的众将!
昔里钤部不可思议的手指众将,继而怒吼道:“你们都给我闭嘴!
想朝廷对尔等不薄,为何有此谋逆之心!”
“哼!”一员年轻的统制冷哼一声,站在昔里钤部身前面色冰冷道:“朝廷何时优待过我们?
同为一朝之军,为何河曲军在后方看戏,对我等血战视而不理?
为何甘州、凉州、宣化军包括李安全所部都对我等血战视而不救?
平常好事轮不到我们,等到打仗死人的时候朝廷想起我们呢?
送死的是我们,领功的是他们,天下哪有这般好事!
既然朝廷不重视我们,那我们就找个重视我们的!”
昔里钤部气的胸膛起伏不定,咬牙切齿道:“你不是夏人,你不是党项人吗?
若国家没了,咱们都是亡国奴!”
年轻的统制不为所动,满不在乎道:“那不是我的国,那是李家的国,再说了,天下没有不灭的王朝!”
昔里钤部被此言震惊,失声道:“你的想法很危险!”
统制官反驳道:“那也是被逼的!”
最后没辙,昔里钤部冷哼一声道:“哼!我不会同意你们的!”
此刻另一名统制官出列,看着昔里钤部面色坚定道:“将军,由不得你了!
今天要么将军带领我等西平军全体将士自立门户,或投靠金人,要么就与我等一刀两断!”
昔里钤部不惧威胁,依旧坚持道:“我若不同意呢?”
出乎昔里钤部意料,众人并未反抗,而是全体下跪,跪拜昔里钤部道:“那就请将军杀了我等去请功吧!”
“请将军杀了我等去请功!”
“请将军杀了我等去请功!”
看着周围全部跪地请死的下属,昔里钤部不知该如何选择,艰难道:“你们别逼我!”
“我们没逼将军,是朝廷在逼我们啊!”
看着一众逼宫的下属,昔里钤部暗叹一口气,闭上眼睛,心中满是对嵬名令公失言的愧疚,心道:
大帅对不起了,非钤部是不信守承诺的无耻小人,实乃军心难违啊!
为了不发生内乱,钤部只能违背誓言了。
于是昔里钤部几乎用尽全身力气道:“若我向后方要援兵,你们能否改变主意?”
听到此言,跪在地上的一众夏将皆面露喜色。
说实话他们也不想造反,可之前将军满脑子全是大局,将自己人的伤亡视而不理。
他们无法忍受这种自己人在前线伤亡惨重,而友军在后方的看戏的窝囊事情。
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逼宫昔里钤部做出选择。
好在最后昔里钤部还算明白事情轻重缓急,立刻改变了之前的态度,否则他们就真的只有造反这一条路可走了。
所以在昔里钤部改口后,众人也没敢逼迫昔里钤部过甚,立刻就坡下驴道:
“若将军能向后方要来援兵,我等自然以将军马首是瞻!”
双方互相一妥协,立刻达成一致协议,昔里钤部同样也松了一口气,总不能真把这群人杀了吧。
这里面可有自己的小舅子,二大爷、姑父、侄子、叔伯、表堂兄弟等等,全是一家人,这怎么能下的了手?
这也是刚才昔里钤部不怕众人狗急跳墙杀害他的原因,说来说去都是一家人,谁能把谁怎么样。
真撕破脸,顶多也就软禁一段时间罢了。
昔里钤部也明白众人不是真要造反,只是通过这种态度,向他表达他们的不满而已。
现在双方谈妥,一切重归于旧,昔里钤部不想再节外生枝,只能抛弃朝廷,先把自己人安慰好再说。
于是昔里钤部下令道:“好,那就去他娘的狗屁大局!
派人去向大帅求援,就说我军死伤惨重,已无力抵抗金军,速派援兵前来,否则前线防线危矣!”
言罢,昔里钤部黑着脸,没好气道:“如此,你们可满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