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煦的四月。
黄素从邮政出来,下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地格外舒服。
趁着今天是下午班,黄素将给父母、阎冰、阎冰父母、老师准备的礼物统一的邮寄出去。给父母、老师以及阎冰父母买得是张一元的茶叶,给阎冰买得是瑞蚨祥的夏季丝绸女装。
时间过得真快,黄素来京城进修已经快一个月了,身上已经脱下冬天厚重的衣服,换上了一身轻便的春季衣服。
这个季节正是少阴君火渐渐起势之时,正是开始补充人体心、肾阳气的时候,在四五六月份,身体阳虚的人要多多参加户外运动,用少阴君火补充身体阳气。
走进内科办公室,黄素和早班的医生交接完工作后,穿上白大褂走出办公室,开始例行的查房。
查房结束后,黄素没有急着回办公室,而是向张平贵的病房走去。
这半个月来,这已经成为黄素的一种习惯了,每次查房结束后,都会回到张平贵的病房,陪他多待那么一会儿。
走进病房,就见张平贵坐起了身体,背后靠着两个枕头,全身的皮肤深黄色已经变成中黄色,精神好转许多,但身体依旧虚弱
得了如此重的急症,能这么快恢复过来,可见老人身体底子有多好。
护工小肖正坐在床边给张平贵削苹果,程建国请的这个护工确实非常负责任,半个月来把张平贵护理的非常好。
见黄素进来,张平贵热情地招呼道:“黄医生,你又来了!”
张平贵见到黄素进来显得非常高兴,嘴上却抱怨道:“黄医生,我什么时候出院,在医院都快闷死了。”
眼睛还不停地瞟向对面收拾东西准备出院的一家人。
对面是前几天住进来的一名肺热高烧的老太太,今天已经痊愈准备出院了。
看着儿孙满堂的一家人,张平贵的视线就一直没有挪开过,脸上全是羡慕的神色。
黄素走到病床前道:“想出院,怎么也要等您身上黄疸褪去才可以。”
小肖则递给黄素一张凳子。
黄素在床边轻轻地扶着张平贵躺下后,坐下叮嘱着:“您现在身体还十分虚弱不能久坐。”
“总是这么躺着,躺的我后背都僵了。”
张平贵虽然非常配合地躺下了,可眼睛依旧望向对床忙碌的一家人,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在大人中间不停跑跳的小女孩。
见到张平贵的这个样子,黄素只能叹气,自己医得了身上的病,却医不了心里的病。
不多久,临床一家人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院了。
张平贵主动告别道:“林大妹子,走啦!”
“张老哥,我就先走了,祝你也早日康复出院。”林老太太回应着,随后和黄素道别:“黄医生,我就先走了。”
黄素也回应道:“林阿姨,您慢走!”
这时,黄素觉得有人拉自己的衣服,回头就见张平贵一手拉着自己的白大褂,一手指着病床下面遗落的一个小熊挎包。
“林阿姨,你们有东西落下了。”
黄素走过来捡起地上的小熊挎包,喊住还没有走出病房的林阿姨一家人。
“我的小熊挎包。”
小女孩见黄素手上的挎包,摸了摸身上没有自己心爱的小熊挎包,急忙跑到黄素身边接过小熊挎包。
“谢谢你,黄医生!”林老太太先和黄素道谢后,又对小孙女道:“还不谢谢叔叔!”
小女孩也很乖巧地抬头望向黄素,奶声奶气地道:“谢谢,医生叔叔。”
黄素余光看见张平贵的眼睛一直停留在小女孩的身上,仿佛明白了什么。
随后,黄素蹲下身子,一手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发,一手指着床上的张平贵道:“你应该去感谢病床上的爷爷,是爷爷先发现的。”
小女孩呵呵地跑到张平贵地床边道:“谢谢,爷爷!”
张平贵颤抖地伸出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发,语气颤抖地道:“哎,你真乖!”
感谢后,小女孩一路小跑扑进了林老太太的怀里。
林老太太笑着看向张平贵,感谢道:“张老哥,谢谢您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林大妹子,你们慢走。”
望着林老太太一家离开,张平贵久久地望着门口。
黄素看着双人间的病房,又只剩下张平贵一个人,现在也明白了老人的心理。
黄素害怕老人家触景伤情,出现肝郁气滞的情况,转移话题地问道:“老爷子,这几天程警官没有过来看你吗。”
一提到程建国,老人的心情就好了起来道:“前两天刚刚来过,可他太忙了,说最近又有一个案子,又要忙起来了。”
说到这里,老人刚刚变好的心情又变得失落了。
黄素当然知道程建国前两天来过来看望了张平贵,还陪着老人待了半天,这是自己故意问得,就是为了分散老人的注意力,没想到程警官又忙了起来,这一问反倒适得其反了。
黄素只好转移话题闲聊道:“老爷子,听说您老以前在东北打过鬼子,我就是东北人,您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黄素医生您还对抗日时候的事情感兴趣,没想到现在还有年轻人愿意听我们那些老掉牙的事情。”
一听说黄素要听自己抗日的故事,张平贵眼睛里都放着光,哪里还有刚刚的郁闷情绪,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行,我就给讲一个我家老婆自己的故事。”
见到张平贵的变化,黄素庆幸心想:这回总算是把对老人的脉搏了。
张平贵开始没有讲故事,而是向黄素提了问题道:“黄医生,你是东北人,你觉得鬼子最喜欢在什么季节发起‘扫荡’。”
黄素沉思了一阵道:“这个我还真猜不出来,还是您老告诉我吧。”
“鬼子最喜欢在入冬前发起‘扫荡’,那是他们后勤最为充足的时候,他们就会把我们向山里面逼,用寒冷、大雪、饥饿困死我们。”张平贵开始讲起他自己的故事。
“我的部队隶属于赵尚志将军的东北抗日联军第三军,一直在珠河、汤原一带开展敌后斗争。哦!对了珠河你或许不知道在哪里,珠河就是现在的尚志。而我叫老婆子一直在哈尔滨从事地下活动。”
“我记得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地早,在十一月初,松花江就开始结冰了,当时哈尔滨地委的同志,获取了日寇‘扫荡’的情报,为了尽快将情报送到根据地,地委领导决定趁着夜泅渡松花江,将情报送往根据地。”
“我当时记得地委一共派出了五名水性好的同志送情报,只有我家老婆子一人成功地将情报送了出来,听我家老婆子说还没有游过江,就有两名同志牺牲在了江水之中,后来另两位同志也因为体力不支牺牲在了路上,临死前就将身上结冰的衣服脱给我家老婆子,希望她穿着他们的衣服,将情报送到根据地。”
听完张平贵讲得故事,黄素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两人没有孩子了,这是常年宫寒留下的后遗症,张平贵的夫人绝对不是一次在恶劣的天气下送情报的。
一个故事下来勾起了张平贵对烽火岁月的记忆,老人家变得十分精神,连续给黄素讲了好三个他抗日的故事。
直到黄素见到老人精神出现了疲惫,才打断道:“老爷子,您讲的太生动精彩了,您应该把您讲的故事出成书,让我们这些出生在和平年代的人不要忘记那段历史。”
张平贵躺在病床上轻轻地挥了挥手道:“我哪里会写什么书,就我那些文化还是在部队上学的,出不了!出不了!”
“您不会写没关系,我帮你写,以后每天我都会过来记录您讲的故事。”
黄素刚刚看见张平贵讲故事的时候,心情是多么愉悦,这样可以让老人家暂时忘记孤独寂寞,以免再发生肝郁气滞的情况,不利于他病情的恢复。
“真的!”
张平贵转过头看向黄素,眼睛里充满了渴望。
黄素回答道:“那还有假,每天我就拿笔拿本过来记录。”
听到黄素的回答,张平贵这才转过头闭上眼睛嘴里念叨着:“真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