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仗,我们二十名抗联战士全歼了四名关东军和六名伪满警察。黄医生,你可不要小看伪满警察,都是关东军亲自训练出来的爪牙,一个个枪法都准得很,要比关内那些维持治安的皇协军难对付多少。我们在占据着地形优势、人数优势、先手优势的情况下,依然牺牲四名战士。”
张平贵的眼睛虽然依旧非常明亮, 但脸上微微细汉和稍微急促的呼吸,已经说明他身体的疲态。
黄素将笔记本一合,把笔帽盖上,劝道:“老爷子,您今天已经讲了三个故事了,也该休息一会儿。”
说完, 黄素抬起手腕, 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道:“时间不早了,我下午还有一个会议要开。明天再来听您继续讲故事。”
张平贵躺下后,挥了挥手道:“黄医生,有事你就先去忙吧,我也睡一觉,休息一会儿了。”
自从黄素答应帮张平贵把他抗日的故事记录下来后,三天的时间里,黄素已经记录了十多个故事了。
黄素听到出来,张平贵说起他的抗日经历的时候,语气中带着对战友的追忆缅怀,仿佛在和他的战友隔着空间再会,每每讲起他们故事老爷子都精神百倍,没有刚住院时的孤单寂寞。
从张平贵的病房出来, 黄素顺着住院区的楼梯,来到了肿瘤科的住院区。
现在距离化疗方案讨论会还有一段时间, 黄素打算先去看一下邹文治化疗前的情况。
走进病房, 就看到小邹正在帮邹文治剃发。
听到有人走进病房, 邹文治一回头,见到是黄素进来, 热情地打招呼道:“黄医生,您来了!”
小邹看见爷爷一点都不老实,总是乱动,埋怨道:“爷爷你不要乱动,再动我就没法给你剃头了。”
邹文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怎么就没法剃了,你怎么剃最后不都是要剃成光头。”
没想到马上就要化疗了,邹文治的心态依旧这么乐观,黄素夸赞道:“老爷子您这心态可真够好的!”
邹文治乐呵呵地道:“化疗次数多了,早就习惯了,哪里还会什么紧张。再说西医都说我没有再继续化疗的必要了,现在又能重新开始化疗,就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老头子我怎么可能愁眉苦脸的。”
黄素问道:“老爷子您的血常规、肝肾功能、心肺功能、神经系统各项检查都出来了吗?”
邹文治毫不在意地说道:“两天前就出来了,现在报告已经交给孙主任了。”
看来经过多次化疗,邹文治对这套流程已经再熟悉不过了,什么都不需要自己提醒。
患者在进行化疗前,要对身体进行严格安全评估。
由于化疗药物很多都是细胞毒性的药物,进入体内后可能会引起各项器官、脏器的功能异常,包括肝肾功能、心肺功能、神经系统以及血液系统、凝血系统等。
所以需要在化疗前明确是否存在一定的基础疾病。如果病人各项指标都相对比较完善,而且体力状态也相对较好,能够耐受全身的化疗反应, 这种情况就可以为病人进行合适的方案治疗。
黄素也是这次一直参与邹文治化疗前的准备工作,才了解到了这些,有些东西自己确实要从头学起。
治疗肿瘤疾病,即使是采用中医治疗,很多情况下是绕不开化疗的。
见邹文治已经完成了化疗前的准备工作,黄素向老爷子竖起大拇指道:“老爷子,加油!”
邹文治也乐呵呵竖起大拇指回应黄素。
小邹依旧继续抱怨着:“爷爷,你脑袋能不能别动。”
这时,邹文治的几名棋友一起结伴走进病房,来看望马上要化疗的邹文治,一个个表情都十分凝重。
毕竟在化疗期间发生猝死的患者不在少数,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活着完成化疗,即便病人的心,肝肾,脑等重要靶器官在化疗前做好检查,猝死也是没有什么可预见性,每次化疗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
“老邹,听说你过两天就要化疗了?”
“对呀!两天后!”
见几名棋友都担心自己,邹文治惋惜道:“化疗后,要有一段时间不能和你们下棋了,你们等我恢复过来,老冯、老牛、老刘、老赵看我不把你们杀得片甲不留。”
被邹文治用话这么一激将,几名棋友也不服气地叫嚣起来。
这个说:“老邹你就吹吧,就你那臭棋篓子还想杀得我们片甲不留。”
那个说:“老邹,就算让你一套车马炮的,我一样能赢你。”
刚刚还沉闷压抑的气氛,瞬间被邹文治的一句话带得活跃起来了。
黄素悄悄退出了邹文治的病房,还能听见邹文治鼓励大家的话。
“老哥几个一定要加油呀,你看我都被西医判死刑了,现在还不是又可以继续化疗了,相信我身体会慢慢好起来的,孙医生不是说了吗,我们要与肿瘤共存。”
退出邹文治的房间,黄素敲响了孙桂芝的办公室。
“进!”
屋里传来孙桂芝的声音。
黄素推门走进办公室。
孙桂芝抬头一看是黄素,用笔指着对面的沙发问道:“你自己在沙发上坐一会儿,等我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了。”
黄素坐在沙发上,看见孙桂芝又继续低头处理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不多久,孙桂芝合上笔帽,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与黄素对着坐下问道:“你怎么上来这么早?”
“从来没有参加过化疗讨论会,有点好奇。”黄素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
孙桂芝道:“化疗和别的治疗方法也没有什么不同的,你就当作一次普通的会诊就行。”
黄素继续道:“我手上的病人也不多,在我的一位患者那里坐了一会儿,就上来看看邹文治的情况,毕竟这是我曾经没有接触的领域,小心一点没错。”
黄素将张平贵的情况和自己每天帮老人家记录他的故事,给孙桂芝讲述了一遍。
孙桂芝肯定道:“你做得非常好,你要记住医生不能因为接诊病人多了,对患者就变得麻木起来。一名医生应具有同理心,不仅要关注患者的病情,更要关注患者的心理背后的社会、家庭环境,这样更容易赢得患者的信任和信赖,一名好医生不仅要会治疗身体上疾病,更要会治疗心理上的心病。”
“尤其是肿瘤患者,他们的心里充满的恐慌和绝望,作为医生我们不仅要跟患者的肿瘤斗争,还要和患者的心里做较量。像邹文治这类乐观的患者终究是少数。”
黄素道:“孙教授,我知道了!”
心里却想:孙桂芝真是三句不离她的本职工作。
黄素感受到这两次的见面,孙教授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教导自己了。
孙桂芝问道:“张平贵就是你违例开方的那名患者?”
黄素不好意思地道:“孙教授,这件事情您也知道了!”
孙桂芝说道:“几天遇见了吴院长,他和我提及的,吴院长对你的观感非常的好。”
孙桂芝又继续道:“业医者,活人之心不可无,而自私之心不可有。这件事情你做的非常的好。”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进!”
孙桂芝停止了和黄素的聊天道。
魏莱推门走了进来道:“导师,方案讨论马上开始。”
孙桂芝起身道:“走吧,我们也该过去了!”
孙桂芝带着黄素、魏莱走出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