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主任,恭喜呀!要当爸爸了!”
妇产科刘主任走进会议室,笑眯眯地上前恭喜黄素。
听见阎冰怀孕,黄素要当爸爸了。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露出客气的微笑恭喜黄素。
柳院长进入会议室后,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迟主任跟在柳院长的身后进来,悄无声息的回到自己的作为。
柳院长做到自己到位置,眼睛不由得就扫向黄素。
柳院长坐下,从文件夹掏出一叠厚厚的报告:“你们这一季的成绩都很好,整体业绩提升了两成,当然有人做得好,就有人做得不好!”
听见柳院长的话,所有的人的目光都不由得望向黄素。
中医科在每一季都被批评已经成为了会议的保留节目。
很多人在枯燥的会议上,都是靠这个节目打发无聊的时间。
“这个季度骨科有些懈怠了,曾经从第二名掉到第三名,下个月要继续努力。”
科室主任们诧异地看向迟主任。
这才想起来,迟主任是跟着柳院长一起走进来的。
大家都猜测没开会前,迟主任可以在院长办公室被训斥过来。
“院长,骨科下个季度一定努力的。”
看见迟主任面无表情地保证,大家都更相信自己的猜测了。
“为了防止有些人对医院的业绩排名无动于衷,经市医院领导商议,给予业绩排名最后一名科室扣除百分之二十奖金的处罚,一次百分之二十、两次就是百分之四十,如果一年业绩都处于垫底,年末就没有奖金,从这个季度开始实施。”
柳院长一直看着黄素:“市医院不欢迎不上进的科室,更不需要混日子的科室。”
在这样处罚下,柳院长就想看看中医科还能坚持多久。
就不相信中医真的能做到为爱发电。
听了柳院长的话,所有的人的目光不由地看向黄素。
“如果大家没有什么其他事情,今天的大会就到这里了。”
柳院长不顾下面议论的声音,拿起业绩报表走出了会议室。
林主任看见院长出去,急忙追上走出会议室。
“院长!”
“林主任,有事!”
林主任脸上挂着谄媚的微笑说道:“院长,电梯事情我已经安排妥当了,从今以后,一号电梯就专门给各位领导使用了。”
柳院长点点头道:“林主任,不错!”
“都是为领导服务!”林主任谄媚地拍着马屁。
散会以后,所有人都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瞟了黄素一眼,快速从他的身边走过。
回办公室的路上,黄素即将当爸爸的喜悦顿时荡然无存。
柳院长的这条医院规定是彻底将中医科逼上绝路了。
黄素走到住院医师办公室门口说道“大家放下手头上的工作,都来会议室开个会。”
中医科除了在门诊坐诊的何慧、秦良,所有的人员都到了。
黄素将今天开会的内容向所有人转达一遍。
“主任!这姓柳的难道只会赚钱吗,医院是给病人治病的,不是做销售比业绩的地方,这种末位惩罚制度还能想得出来?”
那日松怒不可遏,直呼柳院长的姓氏。
另外两个新来的医生脸色都不太好看,因为这关系到他们的收入,本来新入职的医生工资就低,这要是奖金再被扣除,该怎么生活。
就在中医科义愤填膺的时候,骨科经历着同样的事情。
“卓力格图医生,你擅长接骨,说说你的想法。”
会议室里,所有医生都看向一名脸庞扁平、颧骨突出、鼻子宽度中等、鼻梁不高、下巴不突出的中年医生。
卓力格图是蒙医骨科世家,后又学医西医骨科,和木图一样都是属于骨科全才。
卓力格图阴沉着脸说道:“既然这是院长的新规定,我能有什么意见,我敢有什么意见,我一定会按照新规执行。”
看到卓力格图这位擅长中、蒙骨科的专家,也赞同了院长的新规定,迟主任松了一口气。
“卓力格图博士,我和你一样,对新的规定很不满,但我们没有黄主任那么大的能量,也没有资格反驳,你能理解我们的困难,那就再好不过了。”
科室里尝到几个尝到为业绩论好处的医生,嘴角带着窃喜,禁止使用小夹板,意味着他们的收入将进一步提高。
而会议室里所有人的表情,都被迟主任收入到了眼里。
“反对院长,我们骨科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今天会议上,院长又针对中医科,出台了新的惩罚措施。”
迟主任怕大家不相信,将早会上,柳院长提出来的末位从惩罚规定,详细的向会议室所有的骨科医生讲了一遍。
听了迟主任的讲述,多数的医生都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
“主任,这怎么可能!这种惩罚措施出来,我们这里还是医院吗,什么都是以效益作为第一衡量标准,病人该怎么办,谁考虑他们要付出高昂的医疗费用,身体更加严重的痛苦。”
木图早已经对医院的现状不满了。
为了业绩,木图已经发现骨科的同事已经出现了多开药、多开化验单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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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想到对黄素不公平的待遇,木图忍不住询问起来。
要知道禁止使用中蒙医的小夹板,轻中度骨折也需要进行开刀手术,打钢板钻孔固定。
一个小夹板和有助骨骼恢复的中药,现在却需要高昂的西医器材,忍受开刀钻骨的痛苦。
“木图医生,我能有什么办法!这是院长的新规定,我们只能无条件执行。”
迟主任脸上带着为难,心里却无比赞同柳院长的做法。
一想到禁用小夹板以后,骨科手术器械的消耗,就会增加,迟主任就看到一张张鲜红的钞票,被塞进了自己的兜里。
在金钱面前,千万不要考验人性。
这场会议,对于几位精通中西医骨科的医生来说,大家都感到无力愤怒无奈。
木图、卓力格图都是愤愤不平垂头丧气地走出会议室。
中医科、骨科一天都陷入沉闷的气场之中。
太阳西落。
黄素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黄素掏出手机一看是木图打来的电话。
接通电话,手机里传来木图的声音:“黄素,今天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喝酒!”
自从黄素结婚以后,再加上医生工作的原因,两人已经有半年多没有一起坐在一起喝酒了。
听出木图语气中的失落,黄素知道他可能需要一个述说的对象。
“今天晚上阎冰夜班,我有时间,你说个地方吧!”
这就是医生,怀孕并不耽误上夜班。
木图说了地址后,黄素就挂断了电话。
和阎冰通知一声后,黄素打车来到和木图约定的地方。
走进烧烤店,黄素就见木图已经开始独酌。
看见黄素进来,木图转身道:“老板,可以上吃的了!”
黄素刚刚坐下,木图倒了一杯白酒递给黄素。
木图举起酒杯道:“恭喜你,马上就要做爸爸了!”
黄素和木图喝了一杯放下酒杯问道:“今天你怎么了,在电话里感觉你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木图给自己和黄素的酒杯满上白酒,自顾端起酒杯一口喝干杯中酒,用力地将酒杯墩在桌子上,拿起酒杯就要继续倒酒。
黄素急忙抓住木图倒酒的手腕劝阻道:“有事情,你先说事情,想喝酒一会儿我再陪你一起喝。”
木图这才放下酒瓶,长叹一口气说道:“你听没听说,姓柳的禁止骨科使用小夹板固定术。”
黄素摇摇头道:“我怎么还有听说过,我今天也特别烦闷,你应该听说过医院新推出的末位惩罚机制吧。”
木图点点头,又继续给自己空空的酒杯倒上白酒,将今天骨科发生的事情和黄素讲了一遍。
“这个姓柳的为了自己的业绩和挣钱,已经毫无底线了。尤其看到我们骨科那几个听见禁止小夹板雀跃的家伙,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的愤怒吗!”
木图又干了一喝酒白酒:“布日古德院长离开后,姓柳的上任后,市医院就变了,现在医院所有的医生眼里全是钱了,我就亲眼看见我们科室出现了多起乱开检查,乱开药的事情了。”
黄素慢慢倾听木图倾诉,就见木图又给自己的酒杯倒了一杯白酒,自顾喝掉。
经过同样的事情,黄素能够感同身受木图的苦闷。
自从柳院长用利益调动了医院所有的人的积极性后,为了追求利益和收入,乱开检查、乱开处方的事情肯定会成为医院的常态。
只是没想医院的医生会堕落这么快。
在中医科的一方小天地感受不到外面的变化。
和阎冰在家,两人默契地也从来不说医院里的事情,享受聚少离多的独处时光。
木图多次发现乱开检查、乱开处方的情况,这就说明这件事情已经在市医院非常普遍了。
如果你发现了一只蟑螂,那么黑暗里有无数只蟑螂,因为黑暗中的蟑螂已经装不下了。
“烧烤来了,你们慢用!”
黄素伸手拿起一串还带着高温烧烤油脂炸裂声音的烤串递给木图。
“先吃点东西,不能光喝酒,这样对身体不好。”
接过黄素递过来的羊肉串,木图恶狠狠地一口瘦的肥的全部放入嘴里。
二两五块羊肉,将木图的嘴巴塞得满满当当。
木图眼睛里带着怒火,每咀嚼一下,仿佛在啖柳院长的肉。
接着又勐地喝干杯中的白酒,嘴里的羊肉和白酒顺着喉结的蠕动进入了胃里。
“变了!都变了!”
“木图,你要想开些!当柳院长上任后,将追求利益放在第一位的时候,今天的场面注定就会出现,我们无法改变一切,但我们自己可以恪守初心。”
黄素见多后世医疗界的乱象,对于现在医院的毛毛雨般的变化,只能用一种平常心对待。
毕竟,后世住房、医疗、育儿懂得都懂。
可是在这段医院完全向商业化转变的过程中,多数医生或许弹冠相庆、欣喜若狂。
可是对于很多坚持恪守大医精诚的中医来说,是一种颠覆思想的煎熬。
木图狠狠地将酒杯墩在桌子上,脸色涨红地发泄道:“黄素你教教我这初心怎么坚持,你们中医科可以全体拒绝开西医检查。”
说着,木图又斟满酒杯昂头一口喝掉,再次将酒杯重重地墩在桌子上。
“可是,我们骨科呢!不让用小夹板,原本可以用小夹板固定治疗的轻中度骨折患者,我只能用石膏、钢板治疗。”
“我害怕我在这巨大利益面前迷失掉自己,成为我厌恶的那些乱开检查、乱开处方的人,会和他们同流合污,把这些不正常当成正常。”
黄素非常理解木图的苦闷,给木图斟满酒,举起酒杯轻轻地和他碰杯,喝掉杯中的酒。
放下酒杯,黄素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木图醉意有些朦胧的眼睛,突然变得清醒起来:“我准备辞职离开市医院了,回我家的接骨医馆。”
黄素本以为最先离开的可能是中医科的医生,却没想到第一个准备离开竟然是木图。
黄素惋惜地说道:“回到你们家的接骨医馆,那你这么多年学习的西医骨科知识岂不就荒废了。”
“荒废就荒废吧,我怕继续留在市医院早晚控制不住自己的贪婪之心,最后被贪婪带入深渊。医术可以荒废,可是这心不能入魔。”
黄素就爱你木图去意已决,又给木图斟满酒,轻轻和他碰杯问道:“什么时候?”
木图喝掉杯中酒:“这个月我就打辞职报告,下个月就走。”
说出自己的感觉,木图看着黄素想说些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回肚子里。
看着木图的样子,黄素明白木图想和自己说什么。
木图走后,自己在医院的唯一的朋友也没有了,对这所医院的留念又少了一份。
这一夜,黄素陪着木图不再谈论医院的事情,只回忆两人一起住在宿舍的时光。
仿佛一同工作三年多的地方,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二人谈论的地方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餐桌一侧已经堆积七八瓶白酒的空瓶。
这些酒多半喝进了木图的肚子。
随着烧烤店一波客人换了一波客人,黄素搀扶着如同烂泥的木图离开的烧烤店。
三年来,黄素还是头一次见到木图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