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军如潮水般退却,扔下着火的云梯与冲城车狼狈而逃。
城头上尸积如山,城楼下方全是一团团黑漆漆焦糊的尸体,触目惊心。
败兵一退,瓦剌军营帐里却涌出许多骑兵,皆是旗甲鲜明,威风凛凛,如众星拱月般拥着一人而出。
那人身披青银兽纹铁甲,兽吞捍腰一应俱全,骑在白马之上虎虎生威,贵气逼人。
城头明军都明白,这肯定是瓦剌的大官儿,不定还是什么首领呢!
只是隔得太远,手中的铳炮都够不着,唯一有戏的三弓床弩准头也不够,不由得有些叹气遗憾。
包元乾也如是想,此人架势必然是那土尔扈特部首领,乌格齐哈什哈。
若是能效仿四百年前那宋军张瑰,澶州城头一箭射杀辽军大将萧挞凛定然能解这波围城之苦。
从城头望去,只见那乌格齐身旁大将一挥手,瓦剌军帐中压出数百人,皆是手脚绑缚跪在瓦剌军阵之前。
包元乾一看心道不妙,这些人多半是附近失陷的卫所军士和老百姓,蒙军素来有攻城杀俘的传统。
一百多年前南宋末年,常州大战时丞相伯颜便在常州周边搜捕了数百妇孺,集体送至常州城下残忍屠杀,以震慑常州守军。
如今这架势.....
银色弯刀亮起,果然不出他所料。
只见瓦剌军将这些俘虏押至数百步前,像割韭菜般,一茬又一茬的将这些人一一斩首,血溅三尺。
数百具无头尸体倒在地上,瓦剌人将这些人的头颅拽在手中,朝着城中提起扬武扬威,抛在空中狂笑不止。
这一幕看得城头军士怒不可遏,这些人很多都是肃州卫军士和百姓,平时里都认识,如今熟人身死,他们怎能不怒?
“他妈的,炸死你们这帮畜生!!”一个百户怒吼一声便要命令炮手开炮。
“住手,节省火药。”邓平虏淡淡摆摆手,见着后方被押来的完颜拉索,“把这些瓦剌人伤兵一并押到木台之上,还有那主将完颜拉索。”
木台是城楼上高出女墙的一方平台,那城外吆喝的瓦剌兵忽然见城头明军押了数十个折断手脚的伤兵至木台上,都止住了呼声。
又见包元乾抓着完颜拉索拽到最前方,一脚将他踢得跪下,完颜拉索濒死之际颤抖不止,绝望等待命运降临,可包元乾却不管他这许多。
“老子叫包元乾,不过肃州卫一小兵尔,却也能擒住这你家大将。”包元乾在城头振声以蒙语挑衅,“我素闻他威名,可如今看来不过是一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瓦剌的将军不过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徒然一匹夫罢了!!”
说罢‘蹭’一声抽出长长的斩马刀,寒芒一掠,好大颗人头咕噜落地,应声落下,滚在木台之上。
颤抖中的完颜拉索浑身一震,无头身躯轰然倒地!
城头明军顿时山呼‘威武’!
包元乾提起完颜拉索的头颅,朝着乌格齐方向扬了扬,轻蔑地将头随意一抛。
“包...元..乾...”乌格齐双目微眯,看着城头上那斩将装逼的包元乾,相距太远,只闻其声,却看不清面容。
城头上的明军不再犹豫,手起刀落数十颗人头纷纷落地,明军也学着瓦剌人的模样,将人头提在手中放声大笑。
城外的瓦剌人见自己主将都被砍了头,不由得有些踌躇,主将被斩首,这可与杀些军士和百姓不同。
统领万人的主将丢了命,对于军心是极大的打击。
这是战场上的文斗,也算是攻心之计,互相试探军心的套路,当年蒙古攻宋没少用这招,元朝之前的蒙古攻心无非两条,一是杀俘立威,二是屠城攻心,屡试不爽。
邓平虏一挥手,“让四门把所有瓦剌人的头都割下来,摞成京观,让城外的人仔细看看。”
军士们得令纷纷开始收集瓦剌人弃下的尸体,不一会便将人头一一割下,光西门便摞了三百多颗首级,堆在高高的木台之上。
一座京观,拔地而起,森森然震慑人心。
而主将完颜拉索的首级,便叠在最上方也是最显眼的位置,将军兜鍪上的鹖尾高高扬起,让城外的瓦剌人都看地清清楚楚。
乌格齐冷哼一声,不以为意道:“困兽犹斗,穷途末路。倒要看看你们还有多少火药和兵马,能坚持几时?”
他看了一眼身旁大将,拉忽尔脱心领神会,大旗一挥,“回回炮持续轰击墙体,日夜不止,全军待命,随时准备二次攻城!!”
只听得回回炮牵引之声又开始咯咯作响,一声声呼啸而去,狠狠打在夯土墙体之上。
乌格齐拨马回营,初次攻城失利他也不在乎,这次攻城本就是两个目的,一是试探明军防御火器与兵力,二则是消耗明军的有生力量。
如今看来,明军能勉强抵挡住第一波攻势,却未必能扛住接二连三的攻击,特别是内外夹攻,他心中早有汹涌计划,只待时机。
........
傍晚,肃州城,某处民居。
小蓝焦急地在院中走动,很想出门寻姜为,但是城中军士却昼夜巡逻,她只能苦等于屋中,每日会有军士分发粮食。
她自被赎身后,便安置在姜为住处,一处不起眼的民居内。
昨日瓦剌攻城,白日又猛烈攻城,四周喊杀声不止,好几块巨石被抛入城中,造成了不少伤亡。
姜为昼夜领人填埋地穴,未曾回家,她担惊受怕昼夜歇息不好,两人相聚不过两日,如今瓦剌攻城又被迫分离,城中人心浮动,唯恐姜为出了什么事。
焦急中的小蓝似乎听到了隔壁有什么动静,想起了什么事,便蹑手蹑脚地凑近一听,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
自昨夜开始,她就听闻这隔壁窸窸窣窣,动静不小,她没在意,可如今又响动起来,不由得凑耳倾听。
“白日攻城为何不动?!”一人质问。
另一人道:“还不到时机,第一轮攻城,显然不能让城里乱起来,我们要等的是城东的信号,一旦城东有变我们再以信号相迎,指引方位!”
小蓝听得心惊肉跳,捂紧嘴巴,却不知隔壁是什么人。
她搬了个胡凳悄悄探出头出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只见院中四人,天色昏暗见隐约只见其中一人刀疤脸尤为明显,她不认得,看身形样式却像是当兵的。
“谁!?”其中一虬髯的大汉显然颇为敏锐,一看便察觉黑漆漆的墙角暗处有人偷看。
小蓝被这嗓子一吓,惊呼一声间踩空了胡凳摔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