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凭雾而起,从海市登山。江陵自忖是做不到那般手段。
‘那人理应是道行高深罢!’
“小兄弟,可否为我带一封信?”
马骥忽将一封信递向江陵。
江陵道:“我暂时并没打算出海,你给我,我怕是也无法为你带到。”
马骥面容恬淡道:“我观你与常人不同,或有一日,你与那海市是有缘的。倘若你真能去了,请将这信笺交与我妻,可好?”
他目光诚挚,真诚以求。
或许他那双眼睛,真的与别人不一样,也真个瞧得出江陵与常人迥异之处。
马骥见他没表态,又从身上拿出一画本来,递给他:“如今我的,身无分文,也谈不上如何报答。而这份画记,乃是我凭借当初进入海市的记忆所画。他人皆不信,以我是魔症了,小兄弟你若信我,可收下它,未来,或也与你有所益处。”
江陵接过画本,里面图文并茂,画工精细。
以此时马骥的眼神观之,他认为这绝非是个疯癫之人。
或许马骥,当初是真的意外之下进入了那海市之门,有过一番非凡的经历。
常人无法想象,自然也就认为他是疯癫了。
“好,倘若有缘碰上嫂夫人,吾定将此信予之。”
“多谢。”马骥目光再望海上,痴痴怡然。
江陵带着话本和信件在周边又逛了一会,
那雾中海市出现也就约莫一刻来钟,之后白雾散去,一切皆散无形。
再回到段府,荷香已经归来。
她就等在大门外,手上抱着一张文牒,喜滋滋地在等江陵回来。
二人碰面时,她欢喜地喊了声先生,然后将手里的文牒递给江陵。
“已经办好良籍了?”
“嗯。”
文牒上,有官府的落印。凭这个,她以后就不再是丫鬟下人了。
可自立门户,独立生存。
江陵莞尔轻笑:“这算不算心愿达成了?”
荷香垂着头,脸上难掩喜色,轻轻一点,嗯了一声。
江陵看完,又将文牒递她:“那今后,有何打算?”
荷香看着递来的文牒,脸上喜色立敛七分。又听江陵问她今后打算,
。一双美眸顿时尽是茫然。
江陵却从身上拿出了几张银票来,递她面前,道:“从你领到这文牒开始,你已不是个丫鬟了。如今的你,已恢复自由之身。
今后想做甚么,都可随心所欲;你我相遇,也是缘分一场,你拿着这些钱,可寻亲友,也可做自己想做的。无论如何,今后,尽量让自己开心一些。”
荷香双手下垂,美眸只看着江陵递来的文牒与银票,没有去接。
“拿着啊。”江陵又递来一些。
荷香却反而退了一步,一双手儿也放在了背后去,还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江陵不解:“这是怎么了?”
荷香低垂着头,好一会儿,才抬起来。
那美眸里早已是雾气萦绕,睫毛早已湿润。
她也不说话,双手依旧藏在背后,不肯拿出来。
“可是还有甚么心愿未了?”
江陵略想了一下,道:“莫非是你姐姐的事?你姐姐已经埋葬多年,不适再另行迁移,往后你也只须照我说的,无论身在何地,只要心中想着她,口中念着她,你的焚香化纸,她都能受到。因此,你也不必记挂此事了。逝者已矣,活者还当继续,过好自己的每一天,方是不枉光阴。”
“拿着吧。”
他牵来荷香的手,将文牒和银票都塞了给她。
“不必愁眉苦脸,今日当是个好日子,该开心一些。”
荷香垂着头,始终没再抬起来过。
江陵却以为她心里还是放不下姐姐的事,便轻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安慰别人,他并不擅长。
只得先行一步,就进了段府大门。
荷香本是条件反射想要跟进去,可是当看到手上的文牒与银票,她也这才意识到,自己已非段府的丫鬟了。
再入此门,已不合适。
便呆呆地,站在原地……
夜色临来时,忽生细雨。
这北边的雨,较之南方,略显温柔。ωωw.cascoo.net
可是越到夜深,凉意越沉。
江陵在晚膳过后,就在房里看着画本。
画本上记载着马骥在海市中两次非凡的经历。
一次,是在罗刹国。
那是个与凡间完全迥异的国度。
。在那里,人以丑为美,越是奇丑无比的人,反而越被抬举和追捧。
马骥在此地待不习惯,便欲离去。
某一日,在海上看到红色的鸟儿飞来飞去。罗刹国人说,另一道海市之门将在七日之后开启。
七日后,那罗刹国的海边,果然又起一海市。
马骥随行而入,巧遇东海龙族。
龙王见他乃是东土人族,邀他为客,他也兴起,为龙王写下千言歌赋。
龙王大喜,赞他才学渊博,并将爱女嫁之。
从此,在此国度里,马骥才学得以施展,富贵荣华亦不在话下。
可他终是念着家中老母,思念渐重。
有一日,就去与那龙王辞行,龙王也没说什么,就准了。
可龙女却与他说,若不归去,则他们能长相厮守到永远。倘若归去,那他们夫妻缘分也就此到头了。
马骥以为妻子说的是玩笑话,就未有在意。
翌日,龙王派人送他回去,到家后,他才知数日前,老母病重已然离世。
因他未归,是左右街坊,帮着入殓,抬去安葬。
马骥伤心之余,念起妻子。
便想着,再回海市,从此后便就生活在那边,不再回来了。
可他个人再次出海,循着上次所行轨迹,却再也寻不到那条海市之路了。
一日浪打来,他倾翻于海浪之中,差点丧命。
是过路渔船见了,才将他救起。
之后,他又试过几次,却怎么也寻不到那条海市之路。
这个时候,他也才想起妻子当初说的那话,或许,他与那边的缘分,早在他要离开那日就已经注定了。
画本上的内容,到此已是终篇,整体较为简略。
但江陵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作者的那种思念之情。
酉时临来,外面雨势渐大。
春雷隐动,电光鸣闪。
屋檐下的雨滴,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坠落不息。
江陵忽缩了缩身,感到了一丝寒意。cascoo.net
这北边比起南边,终还是要冷上许多。
忽然段府的门房撑着伞走来,朝房中喊话。
江陵开门来,问他何事?
门房在伞下说道:“先生,荷香在大门外,昏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