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对杨初意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一一来啦,快进来坐,中午在这吃饭吧,一会我叫你舅妈多做几道菜。”
吴氏干笑道:“对,留下来吃饭。”
杨初意点点头,“那我陪外公外婆和舅舅聊聊天。” 舅舅高兴道:“这就对了嘛,就当自己家一样。”
饭后杨初意借口困,要去外婆屋里打个盹,在外婆给她找新床单时忙拉住了老人家,郑重问道:“外婆,怎么我听到有人嚼舌根,说我娘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谁说的?”外婆冷下脸,“你把人找来,我倒想问问他无缘无故的怎么说瞎话?!”
“外婆,我同你说实话吧,娘的坟被人掘了。我去找道士帮娘做法事,那人却说娘双亲早亡,所以仪式要做得重些,所以我才想问问外婆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个死丫头,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来通知我们?!” 嗯,杨初意想,大概是因为自己不是原主,所以对他们没有情感上的依赖。
外婆上手就是将杨初意好一顿打,待问清事情原委,知道没动到棺木后才冷静下来。
她痛骂道:“丧尽天良的王八羔子,他是绝户啊,这么不为自己积阴德,竟然做盗墓贼,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去吧。”
杨初意揉了揉胳膊,不敢出声,等外婆骂完后才继续追问道:“外婆,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
外婆天生一张严肃脸,此时横眉怒目,更显吓人。 “是不是亲生的有这么重要吗?养恩难道不比生恩重吗?她不是从我肚子里面爬出来的你以后便不登门了是吗?那你走好了,我才不稀罕!”
杨初意听到这回答,心情便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该不会摊上大事了吧?
外婆看见杨初意这般沉默,以为她真的有这心思,旧事涌上心头,火气更是蹭蹭地往上冒。
“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娘嫁给你爹,她偏是不听话。有你上身时就为听说怀的是个女娃,你爹一点也不上心,快临产还要出去收猪,我看他自己就是头猪!”
“你那狠心奶奶也是的,生产那日人都不知去哪了,丢她一个人在家生孩子。要不是这样,你娘咋会落下病根来早早就走了?一想到这我就来气,真是白疼她了!” 杨初意亲昵拉着激动的外婆坐到床边来,“娘心里定是感激您和外公的,荣婶就同我说过,娘生前总和她提起您呢。”
“外婆,我对娘都没什么印象了,她幼时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也不知道她是受了多大的苦才能遇到外公外婆这样心地善良的人呢。”
外婆幽幽叹了一口气,“你娘的确是个命苦的孩子,那时我们带着你舅舅到处去寻医问药,路过瑶山附近时就看见她躲在那里啃树皮。”
“我和你外公原是不想管的,毕竟你舅舅就是个药罐子,看病需要很多钱,但一场大雨拦去了我们的去路,我们只好在一个废弃的土地庙那里躲雨。”
“我记得那时电闪雷鸣的,很是恐怖,你舅舅身子又不好,我们都生怕会出事。你娘也跑过来躲雨,她怯生生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 “出门在外,我们怕惹上什么麻烦就没说话,中途雨变得很大,你娘她突然拉了拉我们,叫我们往外跑。我们没反应过来,她急得不行,后来大力拉着你舅舅就跑。”
“我们两个老人家这才起身追出去,一回头,轰隆一声,土地庙旁边的大榕树直接倒下将破败的土墙压垮了。当年要是没有她,说不定我和你外公还有舅舅早死了。”
“后来我问你娘,才知道她父母双亡,大伯霸占了田产却要将她卖到腌臜的地方去,所以她便逃了出来。我和你外公想着她毕竟救了我们一家三口,身世又这般可怜,便把人带到身边养着了。”
杨初意问:“外婆,那后来娘有没有回去把她亲生爹娘的田地房产要回来啊?”
外婆摇头,“没有,她就没提过。况且回去不是自找苦吃吗?你以为她一个女孩子家,长大就斗得过了?这世道就没有给她留这条路。”
杨初意试探性问道:“那外婆,我爹娘成亲的时候,你有打过首饰送给娘陪嫁吗?我那个后娘曾经给我一支银簪,说是我娘留给我的,可是我不小心让人家给偷去了,您不会怪我吧?”
“银簪?没有银簪啊,那时我们就打了一只银手镯给你娘,没有簪子,怕不是她后来自己买的,或你爹送的吧。”
杨初意顺着外婆的话应道:“哦,那有可能。”
杨初意从外婆家出来之后整个人都是傻的,她收拾好心情,迅速分析情况。
一是她娘亲的身份成谜,二是这个银簪来历不明。
按照玉娘那贪财的性子,没理由会把这个银簪留给杨初意,还特地交代说这个是她娘亲经常带着的,给她留个念想,这就好像玉娘知道银簪有什么秘密似的。
再说了,乌夷族人既然刻意躲避追捕,当然不可能大剌剌的将图腾往头上戴。
虽然这银簪被刻意锤过,有些变形了,但是一看到图腾便能知道那簪子原来的模样。
这不是相当于自揭身份吗?
看来要解开这个谜团,杨初意必须得找到玉娘问清楚才行。
那这样的话她还得去衙门一趟,看看当时玉娘判到哪里做苦力去了,也不知道修运河后释放的人里有没有她。
哎,真麻烦。
杨初意自顾低头走着,一个不留神撞到了前头的人,她才要道歉,一个巴掌就朝她扇来。
“小贱人,竟然是你!”
杨初意下意识侧头去躲,然后抬臂阻挡,但那清脆的巴掌声还是落在她脖颈处。
“小贱人,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儿女失踪,我要你血债血偿!”
咆哮声穿破耳膜,杨初意还没看清来人,反手就还给她一巴掌,待看清楚后再用力补了一巴掌。
巧了,此人正是玉娘,她当街撒泼打滚起来。
“大家快来看啊,诚意小馆的老板打人了!她心肠歹毒,不贤不孝,虐待父母,残害手足,你们快来看啊!”
闻到八卦苗头的众人迅速将杨初意和玉娘围了起来,对着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杨初意双手环抱在胸前,静静看着玉娘挑起别人的好奇心和同理心。
半个小时后玉娘声音嘶哑,口干舌燥,终于停歇了,只剩一双愤怒且狠毒的眼睛盯着杨初意。
杨初意无所畏惧道:“偷人被刺淫字的后娘是我哪门子的父母?残害手足?其中一人可不是我爹的血脉,另外一人清明都没去上坟,连爹的坟被人动了都不知道,这该不会是你唆使的吧?”
“你别以为坐在地上大喊大叫就有理了,既然你要个交代,那我们现在就起来去衙门吧,我倒要看看污蔑别人的声誉需不需要吃牢饭!”
一提吃牢饭玉娘便是一缩,她被高强度的采石苦力活吓坏了,便用身体换了一时的平静,可这相当于把一块肥肉扔到狼堆里,她没被嚼碎已经是万幸了。
玉娘匆忙起身,趴开人群便要跑,杨初意眼疾手快上去擒住人,直接将玉娘拖回诚意小馆再说。
饭店已过,诚意小馆只有一两个顾客,李氏迎了上来,“怎么回事啊?需要帮忙吗?”
“没事。”
李氏指了指大厅里头,“哦,您舅舅回来了,正在吃东西呢。”
杨初意喜出望外道:“太好了!”
她正愁一会制不住玉娘呢,有覃叔帮忙的话那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杨初意奋力将玉娘拖进门,一见到那个正在大快朵颐的背影便大声告状道:“舅舅,有人欺负我!”
“谁欺负你,我打断他的腿!”覃叔啃着猪蹄回头,看见玉娘那一刻,他瞠目结舌,猪蹄也滚落在地。
杨初意皱眉,“舅舅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