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宛腾,你确定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 吴凡万万没想到这所谓的惊喜居然是市脑科医院的专家号。
“别这么说嘛!这位专家可是享誉世界的著名教授,最近他刚好在国内参加学术讨论会,趁这个机会给你看看脑袋。”
高宛腾笑着把吴凡推进诊断室,自己倒是直接消失了。
诊断室里面出乎意料的大,而且设备齐全,验尿,验血,甚至是拍片,做脑电波,全都能在一个房间里进行。
和普通诊断室一样,白白灰灰的,令人感到压抑。
唯独不一样的就是眼前的诊断医生,不超过自己五岁的模样,留着一头青春靓丽的长发,颇有个性地染成了充满诱惑力的粉红色,和吴凡心里熟悉的专家形象相去甚远。
看上去还是个外国人。
“你好,我是脑神经科的杨知乐。”
见吴凡进来,坐在椅子上快睡着的杨知乐有些迷茫地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大大咧咧地开口道。
“你会说中文?” 吴凡有些诧异。
“其实我母亲是国人,所以我的眼瞳是黑色的哟!”
吴凡看了一眼杨知乐努力睁大的眼睛。
也是,没有法律规定外国人不能本国语言,人家长得又好看,又精通外语,可。。。这年纪也太小了吧?
他瞟了一眼桌上的名牌,明白了。
原本叫刘国强的专家医生估计压根就不想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干脆就找了个实习生后辈来随便糊弄自己。
“听说你经常出现幻觉,还喜欢自言自语?不如先做个检查吧,看看是神经的问题还是精神问题。”
吴凡点点头,哦了一声,听话地做完了一系列检查,如同小白兔一样乖巧地坐在椅子上。
“咦,奇怪了,从报告上看,你的脑电波一切正常,身体状况也和正常人无异,那可能是精神问题了,这样,我对你也不怎么了解,让我先开始对你了解一下吧。”
杨知乐拿出本格格不入的牛皮档案,淅淅沥沥地记录两人之间谈话的内容。
“您对精神病也有研究?我记得门口的牌子上写的是脑神经科。”
“不用在意,换个牌子就行了。”
吴凡开始慌了。
“姓名是吴凡?”
“对。”
“还有十天就十八岁了?”
“对。”
“生日打算怎么过?18岁就代表成年了,肯定会叫上要好的朋友或者是家人一起闹一整个晚上,我之前的表妹过十八生日的时候被他爸告诫不能在外面多喝酒,还要测试她的酒量
结果你猜怎么样?
他自己喝醉了抱着马桶睡了一晚上!哈哈哈哈。”
“你表妹真幸福。” 吴凡淡淡地看了一眼花枝招展的杨知乐,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生日这种东西虽然是给自己过,但基本上是一项社交活动,社交就意味着不止一人。
“我朋友很少,父母也已经不在了,今年可能和往常一样,姑姑打发我个两百块钱就过去了。”
“。。。抱歉。”
“你不用抱歉,道歉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对我做出了不好的行为,可。。。
自己一个人这种事,我早就习惯了。”
杨知乐感觉气氛渐渐尴尬起来,急忙转换话题。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自言自语的呢?”
“自言自语?什么算是自言自语呢?” 吴凡的问题令杨知乐微微一愣。
“自言自语就是指自己和自己说话,不好意思,有冒犯到你吗?”
吴凡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觉得我根本不是在自言自语。”
“她很真实,就生活在我旁边,心情好就出现,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出现,不过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脾气有些暴躁。”
“原来如此,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莉莉安。”
杨知乐在档案中写下偏激型人格,并且有外国妄想症,幻想自己是个。。。洋妞。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遇见了莉莉安?听你的好朋友说,你是因为父母的离世才突然变得行为怪异,是从那个时间开始吗?”
吴凡安安静静地做着,好像在思考答案,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精神涣散,刺激父母可能会导致第二人格苏醒。
杨知乐勤奋地记录。
半响后,
“在现实中,的确是从五年前开始,我知道你不信,但在梦里,我好像在很久之前就遇见了她。”
“这不是相互了解的过程吗!” 杨知乐笑着写下主人格和第二人格有记忆交叉,“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吴凡低下头,思索如何用一个不太像神经病的说法来表达自己的意识,照这样下去,等这位小姐记录完档案,自己恐怕就要在精神病院度过下半生了。
“这。。可能更像是因果论吧,前世的我和她的前世认识,纠缠到了这一世。”
“那你们梦里在做些什么?”
“梦里的我喜欢画画。”
“她呢?”
“她会安安静静地待在我身边,亲手为我编织好洁白的花环,每次我都嫌弃地推开,到最后。。。”
“最后?”
“最后她消失了,从天上掉下去,笑着沉入海底。”
“她为什么沉入海底,要游泳吗?” 杨知乐笑道。
“不,她沉入海底是为了某种仪式。” 吴凡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杨知乐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实在没勇气问她最后的结果,如果真是向他说的这样,这五年来他天天晚上都在看人坠海的第一现场,就算是正常人,心智也早已经扭曲成麻花了。
“不要怕,都在我的梦里,跑不出来的。” 吴凡率先打破沉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咳咳,她跳崖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 吴凡的声音有些惊讶,好像在好奇杨知乐怎么能问出这么简单的问题,“我当然和她一起跳下去了!”
“。。。那你们是殉情?”
杨知乐不知道该怎么记录了,主人格爱上第二人格,自己爱自己,这个症状应该叫自恋。而不是精神分裂。
“当然不是,我恐高,就算you jump 我也不会jump。”
对,高宛腾说过,这家伙小时候坐滑滑梯都被吓哭过,杨知乐想了想,滑滑梯都怕的人应该没勇气进行高空跳水的运动。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跳下去呢?”
“当然是因为她很可怜。”
吴凡无比正常地说道,“难道有人在你面前企图自杀,你都不会伸出援手吗?更何况是在梦里,大不了半夜起尿。”
不对劲,和一般的精神病患者相比,这个人显然有着清晰的思维逻辑,说出来的话感觉不到一丝不正常。
在他的眼中,奇怪的对象好像是自己?
被精神病当成精神病,这种怪异感让杨知乐感觉有些不舒服。
“说一句冒犯的话,你觉得你所在的世界正常吗?”
“当然正常!” 吴凡布灵布灵地眨着大眼睛,“你不会相信世界上有牛鬼蛇神吧?”
“可莉莉安。。。”
杨知乐及时闭上嘴巴,因为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自己在潜移默化中居然相信了莉莉安的真实存在,甚至为了让这个存在变得更加合理,还给她套上了鬼魅一类的定义。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自己看不见,但吴凡能看见。
不。。
她用力把记录上的不当言论涂抹掉,打消心里的看法。
“那你能叫她出来一下吗?我想和她谈谈。”
治疗精神分裂有一个有效但又冒险的方法,就是挨个唤醒副人格,并且劝说他们自我沉睡,不要再影响主人格的生活。
“你感觉不到吗?从进来开始,她就在你身边。”
下一刻,室内的电灯忽明忽暗,砰地一声,碎成一地玻璃渣,刺眼的电流一闪而过。
整间医院陷入了黑暗之中。
在尽头,吴凡的双眼如同灯笼一般明亮,身后细细长长地,斜着拉出了两道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