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华盖殿。
面对宋濂对胡非的突然发难,大殿之中的所有人全都吃了一惊,纷纷看向了胡非,等待着胡非会有什么反应。 可是没等胡非说什么,一旁的胡惟庸已经坐不住了。
“太史公!你刚才的话,未免太过了吧!我儿虽然自幼顽劣,可是在本相心中,那只是因为他年纪尚轻,不懂事,而且现如今已经有所改正,本相常常以他为荣!”
“怎么到了太史公的眼里,却把他贬的一文不值!我看你今天不是来参加年宴的,是故意来搅局的吧!?”
胡惟庸猛地站起了身,一手指着宋濂,沉声说道,脸色阴沉。
看到胡惟庸发怒,一旁的李善长本想阻拦,可是却没有来得及,不由得担忧的皱了皱眉头。 “一句不懂事就想为他开脱?那要规矩何用?!老夫倒想问问在座的诸位,这些日子以来,胡非闯的祸还少吗?”
宋濂撇了撇嘴,转头看了看周围的众人,缓缓说道。
听到宋濂这么问,所有人全都避开了目光,假装没有听到,生怕自己被牵扯进去。
“宋濂...”
听了宋濂的话,胡惟庸越发的不满,脸色憋成了通红,刚想继续反驳,却看到了儿子向自己摇头使了个眼色,这才咬了咬牙,将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气鼓鼓的重新坐下。 “家父一向护犊子,诸位见谅,太史公见谅。”
胡非挤出了一丝笑容,冲着周围的大臣们以及宋濂拱了拱手,缓缓说道。
宋濂冷哼了一声,没有搭话。
看到宋濂冷漠的态度,胡非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收回了拱着的双手,转身看向了面色凝重的朱元璋。
“陛下,既然刚才太史公将微臣数落了半天,微臣总该反驳几句吧?还望陛下准允。” 胡非看着朱元璋,笑着说道。
“有什么话就说吧,但不要太放肆。”
朱元璋点了点头,特意叮嘱了胡非一句。
喝了酒的胡非,他也不确定会说出什么胆大包天的话来,不过既然有人愿意出面挫挫胡非的锐气,他也乐得看个热闹。
“遵旨。” 胡非笑着拱了拱手说道。
坐在朱元璋身边的马皇后一脸担忧的看着胡非,本想为胡非说几句话,可是又觉得这时候插话似乎有些不妥,神情有些紧张。
当胡非转过身的时候,看到了同样一脸担忧的看向自己的安庆公主,不由得嘴角一撇,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容,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没事。
老爹和媳妇儿都在,还有那么多媳妇儿的娘家人,今天这个面子栽不得,必须得讨回来!
在场的大臣们全都屏息凝神,看着明显要开始反击的胡非,一个个面色凝重,使得整座大殿都显得气氛压抑。
“既然太史公觉得在下身上的纨绔习气还未改变,那在下此刻就化身为一介纨绔,让你看看到底什么才是纨绔习气。”
“太史公不会介意吧?”
胡非看向了宋濂,淡淡的问道。
宋濂瞟了一眼胡非便别过了头,依旧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连最开始的那丝客气都没有了。
“且不论我到底有规矩没规矩,有没有对陛下和皇后不敬,小爷我想先说说你!”
“既然小爷我今日能以八品之身前来参加宫中年宴,说明已经得到陛下恩宠,而你却将小爷我贬的一文不值,你的意思,是陛下糊涂了?分不清善恶忠奸?!”
胡非面色一沉,瞪着宋濂,大声问道。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宋濂脸色大变,刚想反驳,可是胡非已经再次开口。
“你我今日第一次相见,连相识都算不上,况且你已辞官归乡,早已不在朝中,陛下依旧称你为大明第一文臣,那是记着你曾经对朝廷作出的贡献!”
“可你不但不谦虚,反而一副倚老卖老的德行,当着陛下的面对小爷我说教!?你是把在座的诸位大人都当成了摆设,觉得他们无法为陛下分忧吗?!”
“不是圣贤,却装出一副圣贤的样子,以圣贤自居,殊不知你已自降身份,滑稽透顶!”
“陛下乃一国之君,大明天子,最后一个出场那是理所应当,而你一个早已辞官归乡的老头儿,居然敢在陛下之前才姗姗来迟,享受被诸臣恭迎的待遇,甚至比太子殿下都来得晚?!”
“这是无视朝廷威严,不识大体!亏你被人称为第一文臣,却如此目中无人,在小爷的眼里,你比纨绔高明不了多少,自以为德高望重,却不知只是打肿脸充了一回胖子,贻笑大方!”
胡非一手指着宋濂,连珠炮一般将宋濂从头到脚都数落了一遍,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听完胡非的一番长篇大论,宋濂彻底呆住,脸色憋成了通红,如果不是因为年纪太大,行动多有不便,恐怕此时早已经扑到胡非面前开撕了。
在场的所有人听完胡非的那一番话之后,全都看向了宋濂,神情各异。他们没有想到胡非居然敢当着宋濂的面如此口无遮拦,不过细想之后,却又觉得胡非说的十分有理。
整个大殿之中的气氛也变得更加的压抑。
“对不起了陛下,刚才微臣纨绔附身,言语之间若有不敬,还望陛下恕罪。”
紧接着,胡非转身冲着朱元璋拱手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顷刻之间仿佛又变成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孩子。
“朕就知道,你喝了酒准会没大没小!太史公德高望重,怎可如此无礼,甚至以小爷自称?!”
朱元璋同情的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宋濂,佯装生气的看着胡非责备道。
“陛下息怒,太史公或许没见过真正的纨绔,所以微臣只好纨绔附身,希望不要冒犯了太史公才好。”
胡非笑了笑,略带歉意的说道。
“父皇,儿臣倒是觉得,胡非刚才所言并非没大没小,既然身为臣子,无论官职大小,是否在朝,都该自省其身,不得僭越。”
这时,燕王朱棣突然开了口,为胡非说起了好话。
但是他并没有发现,朱元璋其实根本就没有责怪胡非的意思。
可是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燕王殿下,听你这话的意思,胡非似乎已经是你的人了?!否则你为何这时候要站出来替他说话!”
宋濂正愁无力反驳胡非,看到朱棣插话,立刻下意识的将矛头对准了朱棣。
听到宋濂这话,不但朱棣变了脸色,连朱标和朱元璋都脸色变了。
“太史公,你今日是不是酒好贪杯了啊?!什么话都敢当着父皇的面说?未免有些真的不识大体了吧?!”
朱棣沉着脸,盯着宋濂的眼睛,沉声说道。
听到朱棣的话,宋濂皱了皱眉头,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神情凝重。可是已经骑虎难下,无法改口了。
朱元璋最忌结党,宋濂的话,无疑是将朱棣往虎口里推。
“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要争了,今晚是年宴,大家不要伤了和气,有什么事,日后再说。”
“胡非,刚才你的话的确重了些,还不向太史公致歉?”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朱标缓缓起身,看了一眼朱棣和宋濂,缓缓说道,最后目光落在了胡非的身上,希望以胡非道歉作为结点,化解这场冲突。
可是胡非却直接拒绝了朱标!
“太子殿下,微臣没错,为何要认错?总不能别人说我什么我就都得认吧?况且刚才微臣所说的每一条都不是信口开河。”
胡非看着朱标,拱了拱手说道。
听到胡非不依不饶,朱标皱了皱眉,急忙使了个眼色,示意胡非不要继续胡闹,否则他知道,今晚这场年宴,一定将会不欢而散,很可能真的惹怒父皇。
可是胡非已经不再理会朱标,转头看向了朱元璋。
“陛下,既然太史公横竖瞧不上微臣,那不如就让太史公赐教微臣一二,听闻太史公乃诗文大家,又是第一文臣,又是浙东四先生之一,那不如借此机会与微臣比试一番如何?”
“如果微臣输了,定当磕头认错,从此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胡非冲着朱元璋拱了拱手,淡淡的说道。
可是听完胡非的话,满堂哗然,一个个全都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胡非。
与第一文臣比试,那不是纯属自讨没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