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过去,原本还有些不安,没想到沈家人都很热情,丝毫没有嫌弃或者其他什么的,“快来坐,给你们盛了粥,趁热喝。”
两人每人手中都被塞了一碗热粥,还有一个馒头和红薯。
粥很浓,熬的又稠又糯,香气扑鼻。
他们碗里更是盛的满满的,跟沈家其他人一样。
黄沅昌闻着那股香气,肚子早已是饥肠辘辘,打了好几次鸣了。
这些天,他四处救人,忙的连轴转,虽然不像其他难民,每日连饭都吃不上,但最多也就只能吃个三分饱,还都是那种黑面窝窝。
一口下去,喇嗓子不说,关键是还不管饱,吃一个要不了多久就又饿了。有些肠胃不好的孩子和老人,吃这些反而病的越来越严重,他纵使是大夫,可也许久没有吃过这样的细粮了。
他小心翼翼望向沈家人,只见他们认真用饭,完全没有看他们,黄沅昌心中一松,不由低头喝了口粥。
一口热粥下去,他深吸一口气。
多久了,没有喝过这样一口热粥了?
他竟然忽然有些想哭,眼睛不由有些红了 。
一旁的黄老也是如此。
两人的表情,都被沈家人看在眼里,但为免得他们不自在,他们都装作不知。
沈宇柏之前已经吃过了,这会不饿,就黏到沈倾权三姐弟旁,跟他们说话。
边说还边眼巴巴瞅着大姐姐,那黑亮亮的大眼睛,明晃晃带着渴求。
沈倾权心中好笑,从兜里拿出一颗番茄递给他,“今天最多只能吃三个,一下吃太多,你胃受不了。”
小家伙贪吃的小表情,真是又乖又萌。
“知道啦大姐姐~”
“阿姐我也要~”
沈宇寰见状也来求宠求虎摸,小四别想一人独占阿姐!
一旁的沈倾辞也巴巴望过来,于是最后,三人手中都一人拿着一个番茄美滋滋的啃起来,那一鼓一鼓的腮帮活脱脱就是三只小松鼠。
沈家大人笑着看着小辈们其乐融融的相处,沈倾权被三小只围在中间,时不时微笑地抚摸了下弟弟妹妹们的头。
笑容宠溺恬静。
若真算起来,倾儿也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可她是沈家嫡女,女辈中年龄最大的。大房二房的几个小的,最喜欢就是围着她转。
从前是,现在也是。
少女坐在杂乱的石堆上,身后是破败的围墙,身上穿的也是最普通的布衣。可那通体散发出的沉静,和气势,却无法掩盖。
举手投足,皆是气度。
不止是她,沈家其他人亦然。
粗布破衣,依然无法掩盖他们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杰出的气质,那不是刻意营造出来的,而是从小就养成的,经过无数底蕴和家世的熏陶才能拥有的。
黄沅昌眼神微闪,心中隐隐猜测他们的来历。
……
吃完饭,两人给沈家人看了他们身上的伤,黄老还特意给宁氏诊了脉,检查了下身体。
“咦?夫人这脉相看似虚弱,但却又好像隐隐有一丝生气在回转……莫不是你们最近给她服了什么药?”
黄老诧异,又诊了一遍脉,确定不是自己诊错了,这才有些惊奇道。
沈倾权再次惊叹他的医术,也未隐瞒,“是用了一些药物。”
她将安胎丸从瓶子里倒出一颗,黄老接过,放到鼻子前嗅了嗅,“这里应是有很多种药材成分,都是保胎的,但有些……老朽闻不出来……这就什么药?竟能鞣制成这么小小的一颗?药效还如此神奇?”
如此小小的一颗,恐怕都比的上费尽心思熬制的汤药了,而且携带起来也方便,服用也便利。
从没有见过这种制药方式!关键是,这里面有很多种成分,是他不知道的。
黄老自问医术精湛,他黄氏一族祖上,其实是宫里出来的,黄家祖辈都是太医,后来被卷入后宫争斗中被驱除出宫,剥夺了太医世家的身份,最终家道中落,才会流落至此。
他医术秉承祖训,最说是擅长千金之术,但他在其他方面也是翘楚,识味辨药亦就是他们黄氏医者所长。
寻常药物,他几乎一闻就能闻出来,可这药丸中……却又许多他陌生的味道。
究竟是他太过自信,还是沈家这药丸太过奇特?
“这是我家中秘制药丸,用的是一种特殊的制造方式。”
沈倾权早就想好了借口,黄老听后,恍然,“原来如此……”
他并未怀疑,因为但凡世家大族,都是有些底蕴在的,从族中流传下来一些灵丹妙药,也并不出奇。
“黄老,我母亲身体如何?”
“夫人身体虚弱,之前有小产征兆,但好在用药及时,脉相已经稳定。接下来,只需好好静养几日,切勿奔波劳累,虚耗心神,另外,营养也要跟上,戒骄戒躁。”
一听小产,一旁的沈隽程心都快跳出来了。
之后听暂时无碍,他悬着的心才放下几分,但眉宇间依然透着担忧,宁氏见状,安抚地握住他的手。
“大夫也说了,我没事。”
她柔声道,“别担心。”
沈隽程道,“这几日,你就安心将身体养好,其他的不用管,都交给我。”
“好。”
他们这么多天奔波,身上都受了伤,再加上母亲也病了,正好趁此功夫,能在项城好好修养几日。
黄老又叮嘱几句,还给她施了一次针,施完后,没一会宁氏就睡着了。
沈倾权他们出了院子,三人在外面说话。
这一圈诊治下来,黄老也发现了,沈家用的药,全都是他没见过的。无论是用来消毒的,还是治疗伤药的,又或者是用于孕妇的……那些奇奇怪怪,各式各样的药丸,都仿佛在告诉他,自己的孤陋寡闻。
黄老如此,更别说黄沅昌了。
他有些激动,“沈姑娘,不知您那是否有治疗瘟疫的药物或方子?若是可以解决此次瘟疫,那……”
“昌儿!”
不等他说完,就被黄老厉声打断。
虽知道他忧心灾民病情,可这种秘方,哪里是能随便要的?再者说,若真有治疗瘟疫的方子,恐怕早就轰动整个夏朝了,又岂会到今日?纵使是有,那也是人家的,若以这种方式逼迫,实非君子所为。
“沈姑娘,抱歉,我不是……”
黄沅昌也反应过来,有些羞愧的想要解释,沈倾权淡笑,“我明白两位的意思,两位身为医者,仁义之心,倾权敬佩。我虽为女子,但亦知晓,世道冷酷,人心不古的道理。两位身在泥泞中,却依然有一颗仁爱之心,此中难能可贵,又有何抱歉的呢?”
她神情认真,一番话落,却让黄沅昌胸口激荡,久久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