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似乎有大主顾上门了,看来韩叔今日的运气不错!”
高不凡连忙闪到一边,那名大腹便便的家伙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个厨子,慢吞吞地走到跟前,先是斜了一眼高不凡,然后探头往木桶里望去,立即面露喜色道:“太好了,竟有这么大的活草鱼和河鲤,哎,那个……老子全要了,还有这两只王八和草龟,统统打包!”
韩满仓大喜过望,搓着手憨笑道:“全部……一百文钱就够了,那几条死掉的白送。”
岂料胖厨子一翻白眼,不屑地道:“死鱼连我家的狗都不吃,就更别说我们家大人了。”说完弯腰从木桶里捞起那几条翻白肚的河鱼扔在地上。
高不凡揶揄道:“其实这些鱼才刚刚咽气,还挺新鲜的,你们家的狗和大人还真是讲究。”
胖厨子的智商似乎并不在线,竟然没听出揶揄之意,傲然道:“那是,我家大人乃太仆寺少卿,堂堂四品官,怎么可能吃死鱼,小子便宜你了,捡回去打打牙斋吧。”说完一拂衣袖便转身而行,踱了几步又回头冲韩满仓道:“愣着作甚?把鱼送到府上去,难道要老子自己提不走成?”
“噢!”韩满仓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提了水桶跟上,高不凡目光一闪,也远远地跟了上去,打算看看这个东都洛阳来的“弼马温”到底住在何处。
胖厨子走得很慢,晃晃悠悠地行了近半炷香时间,竟然来到了县衙的后门,然后领着韩满仓径直走了进去,高不凡见状立即便猜出个大概,看样子周县令为了拍宇文化及的马屁,竟然把县衙让给他住了。
不过也不奇怪,周县令本来就是个善于投机钻营的家伙,别说把房子让给宇文化及住,就算把小老婆往宇文化及床上送,想必他也是乐意的。
话说飞鹰马场也算是蓨县的纳税大户了,场主高开山向来都是周县令的座上宾,高不凡沾了老子的光,也曾多次进出县衙赴宴,所以对县衙的地形布局相当熟悉。
县衙的北边有一条暗渠可直通后院内的池塘,是专门为了引活水进池塘而挖掘的,颇有些年头了,也不知是那一任官县开挖的,估计连现在的周县令也不知道暗渠的存在。高不凡有一次随父亲高开山到县衙给周县令贺寿,偶然发现了这条引活水的暗渠,出于好奇,后来他还特意潜入过一次,最后发现这条暗渠竟然与护城河相连通。
既然宇文化及这鸟人就住在县衙中,那便好办了,高不凡打算晚上再寻机会潜进去探听一下虚实,若飞羽马场真与宇文化及有勾连,自己也好趁早应对,免得到时候吃闷亏。
高不凡打定主意便转身离开,在街边买了些肉包和馅饼便往马市的方向返回。
…………
话说蓨县的规模虽然不大,却是北齐神武帝高欢的老家,这里大多数人都姓高,而且均以北齐皇族的后裔自居,不过若真深究起来,绝大部份都是冒牌货。
当然,高士廉可不是冒牌货,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北齐宗室,其父高劢乃北齐的尚书左仆射,封乐安王,其祖父高岳直接就是北齐神武帝高欢的堂弟,封清河王。
所以说,高士廉的家族背景还是十分显赦的,可惜北齐后来被北周灭了,北齐宗室自此没落,接着隋文帝杨坚又篡北周自立,建立了隋朝,高士廉的父亲高劢投靠了杨坚,颇受重用,官至洮州刺史,可是后来坐罪免官,郁郁而终,于是乎,蓨县高氏一脉就更加式微了,等到了高士廉这一辈则更为不堪,到现在还只混了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治礼郎。
什么是治礼郎?
治礼郎就是太常寺属下的从九品小官,主要职责就是在祭祀和朝会上维持秩序,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打杂的!
正因为如此,高士廉的姐姐高氏才会甘愿嫁给长孙晟这个大她近二十岁的男人作续弦,亦即是所谓的填房,毕竟现在的长孙家族要比高氏一族显赫多了。
幸好高士廉的姐姐还算争气,为长孙晟生了一儿一女,那就是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而且兄妹俩都十分出众,深受长孙晟的喜爱。
言归正传,且说长孙晟和高士廉一行人昨日弃船登岸,徒步进了蓨县县城,就住在高士廉家的祖宅里,虽然没有刻意宣扬,但本地的官绅士族也陆续收到风,一大早便都跑来登门拜访了。
本来嘛,长孙乃洛阳的门阀世家,而长孙晟本人更是右骁卫大将军,妥妥的朝中实权人物,平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可是这次长孙晟回蓨县的目就是为了给儿子长孙无忌打人脉基础,所以来者不拒,而且还特意让长孙无忌出席陪坐,好在众人面前混脸熟。
蓨县县令名叫周世昌,是个极善于投机钻营的家伙,自然不会放过抱长孙晟大腿的机会,所以一大早也跑来递名贴拜访,不过长孙晟并没有优先接见这位蓨县的父母官,而是把他晾在偏厅大半天,待接见完了本地的高氏族亲代表,这才把周县令叫到了客厅相见。
周县令虽然被晾了半天,却没有丝毫不满,也不敢有,毕竟他这小小的七品县令,在长孙晟面前根本就不够瞧。
“下官见过长孙将军,不知孙将军大驾光临本县,下官有失远迎啊。”周县令谄媚地向着长孙晟一揖施礼,又对着高士廉点头示意,最后目光落在了长孙无忌身上,眼前一亮道:“这位想必就是无忌公子了,下官早就听闻无忌公子聪敏好学,才华横溢,如今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周县令不愧是官场老油条,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逮着长孙无忌就是一通猛夸,当然了,长孙无忌虽然有点虚胖,但长得确实也不赖,面如冠玉,目带神蕴,唇红齿白,而且坐姿端坐,谈吐得体,气质温润墩厚,一看就是出自底蕴深厚的世家公子。
长孙晟微笑道:“周大人谬赞了,坐吧!”
周县令陪着小心道:“下官不敢,下县这次冒昧前来拜访,是特意向长孙将军请罪的。”
长孙晟和高士廉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问:“周大人何出此言?”
周县令叹了口气道:“下官听闻长孙将军的船昨日被高鸡泊中一伙强盗偷袭了,虽然高鸡泊大部份属于漳南县管辖,但也有小部份在本县辖下,本县治下出了此等强贼,还袭击了长孙将军,下官深感惶恐不安啊,所以特来向长孙将军请罪。”
长孙无忌不由暗骂一声老狐狸,姓周的口口声声说请罪,实际却是把责任推给漳南县,真不要脸!
长孙晟皱了皱眉,问道:“那匪首张金称是何许人也?”
周县令立即道:“此贼本也是漳南县人氏,颇有几分武艺,平时好勇斗狠,结交三教九流之辈,自齐郡邹平县人王薄在长白山造反后,此贼也借机纠集了一批亡命之徒遁入高鸡泊中为盗,专门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高士廉忍不住质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将其剿灭,反而任其为祸一方,作为一县父母官,周大人有失职之嫌。”
周县令立即叫苦道:“高大人有所不知了,高鸡泊位于数县交界,辖区模糊不清,而且高鸡泊广袤百里,多是沼泽湖泊,而且芦草丛生,强贼们藏身其中,简直如大海捞针,郡里也不是没派人围剿过,可每次都疲于奔命,最终无功而返。而且县里无兵,只凭三班衙差和民壮,也根本不是强盗的对手,除非朝廷调兵,否则难以成事。”
长孙晟虽明白周县令有推责之嫌,但也知道这是实情,他自己昨天就亲身进了高鸡泊,了解里面的地形,若没有一支千人以上的正规军,确实难以剿灭里面的贼人,看来自己回到东都后得奏明皇上,调兵围剿这伙贼人才行。
“周大人稍安,本将军这次来蓨县并非要拿你问罪,不过回头你得手书一份报告,把本县各路盗贼的情况一一说明,待本将军回到东都后好禀明皇上。”长孙晟沉声道。
周县令闻言暗松了口气,连忙道:“该当如此!”
长孙晟点了点头:“周大人坐吧,来人,给周大人上茶!”
周县令道谢一声,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半个屁股挨到椅子上,心里暗暗庆幸成功渡过一劫。
“本将军听说太仆少卿宇文化及也在此地?”长孙晟漫不经心地问。
周县令的心不由再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宇文大人近日的确在本县巡视马场,只是昨晚喝多了酒,估计此时还没起身吧。”
长孙晟闻言轻哦了一声,倒没有再说什么,宇文家和长孙家的关系很一般,井水不犯河水,论实力也是不相伯仲,既然宇文化及不来见自己,他也不会自身价去找他。
这时长孙无忌忍不住问道:“周大人,无忌有一事想请教。”
周县令连忙道:“不敢当,无忌少爷请讲,下官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县里有没有哪家公子是叫高不凡的?个子比我高一些,年龄也跟我差不多!”长无孙无忌站起来比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