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杨广一轮又一轮的杀戮之后,刑部大牢明显冷清了许多,高不凡和高士廉两人所在的牢房隔壁便完全清空了,连空气彷佛也清新了许多,这话也许有点冷血,但实情的确如此。
高不凡此刻正躺在干净的被铺上,嘴里叼着一根稻草,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望着牢顶出神,倒是休闲得像在度假似的,而高士廉则在研究着一副象棋残局了,是跟高不凡刚下完不久的残局。
话说自从高不凡被关进来后,高士廉在牢房里面的生活水准直线飙升,不仅顿顿有酒有肉,偶尔还能吃点水果补充维生素,就连解手也可以上厕所了,倒是不必像以前那般直接在牢房的角落解决,弄得臭气冲天。
高不凡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上次越王赐给他的几百两黄金才用了少许,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金子银子往牢头和狱卒手里一塞,除了离开牢房,对方啥都能满足你,估计高不凡就算点一名粉头上门一条龙服务,牢头都会马上送进来。
当然,这也不完全是钱的作用,因为上面有人打过招呼了,否则高不凡给再多钱,牢头也不敢如张明目张胆。
这已经是高不凡被关进牢房的第七天了,每日好吃好住的,就是有点无卿,所以高不凡便让狱卒弄了一副象棋和高士廉下,对了,这个时候的象棋叫象戏,规矩跟后世大同小异。
高士廉擅长下围棋,但象棋却是不行,是个臭棋篓,竟被原本也是“青铜选手”的高某人杀得人仰马翻,连输数日后脸都绿了,不过高士廉人菜瘾大,依旧天天拉着高不凡下,誓言挽回颜面,结果刚才那局又被将死了,厚着脸皮悔了两步棋,此刻正在研究破解之法。
这时,高士廉忽然眼前一亮,拍着大腿道:“活了,我终于想到一步妙棋翻盘,长卿,来来来,再战!”
高不凡一骨碌坐起来,奇道:“双鬼拍门还能活,绝不可能。”
高士廉捋须微笑道:“不要小看了鄙人的妙棋,看招!”说完走马冲日,吃掉了高不凡一只车。
高不凡愕了一下,定神一看,疑惑地道:“士廉世叔,你的马啥时跑这来了?”
“一直便在此。”高士廉面不改色地道。
高不凡不由啼笑皆非,没想高士廉竟然也会耍无赖,竖起大拇指道:“高明,果然是妙棋!”
高士廉脸上微窘,轻咳一声,转移话题目道:“长卿,皇上不会真的打算关你一辈了吧?”
高不凡笑道:“有我陪你着士廉世叔你不是更好吗?”
高士廉苦笑道:“好是好,但是观音婢每日奔波给你送午饭,你就不心疼?”
“心疼啊,谁的媳妇谁心疼。”高不凡道。
高士廉瞥了高不凡一眼,心想,我怎么看你小子挺享受似的,每次把无垢送来的饭菜吃得连一粒米都不剩,恨不得把碟子都舔干净,要不是我这舅舅在场,你小子说不定趁机把无垢的小手也舔了。
正在此时,牢房的门哐当的打开了,狱卒大声道:“高长卿,又有人给你送饭了。”
狱卒这个“又”字说得咬牙切齿的,似乎既欢喜又无奈。
“咦,无垢今日好像来得有点早。”高士廉轻咦一声道。
高不凡抬眼望去,见到进来了几个男的,根本不是长孙无垢,再定眼一看,原来竟是裴行俨、苏定岳和苏定泰兄弟。
高不凡欣喜地站起来:“行俨,定岳、定泰,原来是你们啊,我还以为……”
苏定泰笑道:“高郎将莫非以为是长孙姑娘?”
高不凡那天在法场上当众说出和长孙无垢定亲的事,所以如今已经人尽皆知了。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还真被你猜着了,无垢现在天天给我送饭。”
三名单身狗同时露出了羡慕的眼神,裴行俨扬了扬手中的食盒,笑道:“那长卿还吃不吃?要不然无垢姑娘待会送饭菜来你却吃不下,岂不是作孽?”
“当然吃,兄弟如手足,媳妇——如心肝,你们送的饭都要吃!”高不凡一本正经道。
众人大笑,高士廉也不禁莞尔。
狱卒把铁门打开,把裴行俨三人放了进去,领了赏钱便喜滋滋地离开了,不打扰这几位爷相聚。
高不凡的这间牢房里不仅有被铺,还有桌椅等生活用品,所以直接就能摆台上菜,倒也十分方便。
裴行俨看着那副未下完的棋局,感叹道:“敢情长卿在这里过的是神仙日子,比咱们都要逍遥快活,害咱们还替你担心呢。”
苏定岳点头附和道:“可不是,咱们在殿前值守担惊受怕,长卿却在这里好吃好住,还有闲心下棋。”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莫非你们现在日子不好过?”
裴行俨叹了口气道:“定泰还好,在越王府做事,我和定岳就……现在千牛卫的人都恨不能调走。”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千牛卫可是人人羡慕的美差,至于么?”
苏定岳低声道:“那是以前,现在嘛,对了长卿肯定还不知近来外面发生的事吧?”
高不凡没好气地道:“这不是废话,我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
裴行俨转头四望,发现周围牢房都没人,这才压低声音道:“如今外面正在流传一句谶语,李氏当为天子,传得沸沸扬扬的,皇上很不高兴,杀了不少人。”
高不凡和高士廉闻言对视一眼,均暗忖,姓李的要倒大霉了。
苏定泰低声道:“杨花落,李花开……我倒觉得这事挺玄乎的,会不会真的要改朝……”
苏定岳轻咳一声,打断道:“定泰,不得胡言。”
苏定泰讪讪地闭上了嘴。
“来,大家喝点酒吧!”裴行俨一边倒酒,一边瞥了高士廉一眼,高不凡他自然不担心,过命的交情了,但是跟高士廉并不熟,所以有所顾忌。
高士廉自然明白三人的顾忌,微笑道谢一声,主动搭话道:“裴大郎,不知裴大人现任何职?”
裴行俨客气地道:“家父目前奉皇上之命镇守虎牢关,对了,长卿,我今日还是来要向你辞别的。”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莫非行俨要调往虎牢关了?”
裴行俨点头道:“是的,定岳会与我一道前往。”
“恭喜,这可是好事,值得干上一杯!”高不凡端起酒杯道,衷心为两人感到高兴,终于得脱“苦海”了。
裴行俨和苏定泰欣然地举起了酒杯,如今留在杨广身边实在太压抑了,长期下去,真的要疯掉,他们能调走的确十分幸运。
裴行俨饮尽杯中浊酒,长吁了一口气道:“本来我还挺担心长卿你的,但是现在看来却是我多虑了,这样也好,明日我们可以安心离开洛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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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不凡心中一暖,微笑道:“凭行俨的本事,到了牢虎关就是鹰击长空,虎啸山林了。”
裴行俨不由心中一热,当了那么多年的站岗的千牛卫,如今终于可以外放一展身手了,唯一让他不爽的是在老子麾下任职,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但有老子在身边管着,终究是不太自在。
众人聊了半个时辰左右,带来的酒饭也一扫而空了,裴行俨等人这才站起来告辞离开。
且说裴行俨等人刚刚走出刑部大牢,便见一辆油璧小马车驶了过来停在路边,然后,一名婢女从车上搀着一名小娘子亭亭走了下来。
只见这名小娘子穿着朴素大方,身形窈窕,纤腰若束,眉似远山含黛,明眸善睐,肤若新剥荔枝一般凝润光泽,小嘴儿的上唇微翘,彷佛一直在微笑,而一旦笑起来,那双明眸便会变成两弯十分好看的月牙儿,而且气质端庄娴静,让人赏心悦目。
裴行俨心中一动,这位想必就是长卿的未婚妻长孙无垢了。
裴行俨犹豫了一下,正准备上前打招呼,忽然又有一辆马车驶过来停在路边,车上下来了一名提着食盒的女子,青衣绰约,风华绝代。
裴行俨和苏定岳三人一见,立即面色微变,急忙上前道:“见过青总管!”
来人赫然正是杨青若,突然见到裴行俨三人,意外之余竟然有点不自然,下意识地把食盒藏到身后,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苏定泰笑道:“我们是来探望高郎将的,青总管也是……”
裴行俨轻咳了一声打断道:“定泰,青总管事务繁忙,咱们就不打扰青总管了,告辞!”说完使了个眼色,匆匆走了过去。
苏定岳和苏定泰兄弟也机灵地告辞离开了,走出老远,苏定岳才低声道:“传言看来是真,长卿老大和青总管……嘿嘿!”
苏定泰羡慕地道:“我早就看出来了,高郎将真是好艳福。”
裴行俨默默地道:“不仅好艳福,还好口福,但愿长卿不要被撑死才好。”
苏定泰和苏定岳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脱口道:“齐人之福难享啊,高长卿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