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在前方探路的斥候飞马回报:“前面有一支娘子军拦住了去路,请裴将军定夺。”
裴行俨闻言心中一动,连忙下令麾下的骑兵停止前进,原地待命,然后策马赶到队伍的最前,手搭凉棚望去,果然见到一队女兵拦在道中,为首那名女子一身劲装打扮,身形窈窕,杏目含怒,不是窦线娘又是谁?
<a id="wzsy" href="<a href="http://www.xiaoshuting.org">xiaoshuting.org</a>" target="_blank">http://www.xiaoshuting.org">xiaoshuting.org</a></a>
裴行俨心里咯噔一下,犯难了,想当年被困在高句丽境内,大家并肩作战,同甘苦共患难,结下了不解的友谊,在裴行俨心里一直把窦线娘当成了妹妹一样看待,即便撇开了高不凡的关系,他也对线娘也下不了手啊。
正当裴行俨纠结万分的时候,卢升也率着另一支轻骑赶到了,见到前者踌躇不前,不由禁禁奇怪,打马来到了裴行俨旁边,问道:“裴将军何故停止不进?”
“没看到红娘子拦路?”裴行俨没好气地道。
卢升眼手搭凉棚往远处望去,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疑惑,区区百来骑女兵而已,竟然吓得万人敌裴行俨不敢越雷池半步,真是奇了个怪了,莫非这个红娘子窦线娘真的如此了得,抑或裴将军怜香惜玉,不隐忍杀死这些女子?
“既然裴将军不屑与女子相斗,那便由我来当这个恶人吧。”卢升一夹马腹便要迎上前去,却被裴行俨横槊拦住了,喝道:“小卢,先别冲动!”
卢升皱眉道:“为何?”
裴行俨神情犹豫,欲语犹止,卢升见状不禁更加好奇了,这不像裴行俨的直男性格啊,这其中必有隐情,于是便也命令麾下原地待命,然后把裴行俨拉到一边,低声问:“裴将军,到底怎么回来,莫非那红娘子窦线娘是你相好的?”
裴行俨翻了个白眼道:“放屁!”
卢升苦笑道:“那你倒讲清楚啊,神神秘秘的作甚?”
裴行俨轻咳了一声道:“也罢,告诉你可以,但不能外传。”
卢升心中一动,脱口道:“难道此女是总管大人的相好?”
裴行俨顿时愕住了,而卢升的表情也慢慢变得精彩起来,低声道:“莫非被我说中了?”
裴行喃喃地道:“他奶奶的,难怪都说你小子聪明,脑瓜子好使,没错,窦线娘的确是总管大人的相好。”
卢升不由恍然大悟,不过下一秒也纠结起来,问道:“那现在乍办?”
“这事咱们管不了,还是等总管大人自己来处理吧,这是他的家事!”裴行俨摊手道。
卢升屁都不放一个,立即转身拍马离开,对着麾下的具甲轻骑吩咐道:“退后半里地扎营。”
众人不由一脸懵逼,区区百来骑娘子军而已,一个冲锋就推平了,至于如临大敌吗?不过军令如山,众人还是退后了半里扎营。
裴行俨也率着麾下骑兵退后半里,在官道的另一侧扎营。窦线娘自然知道幽州军后退扎营的原因,不过她身后的女兵却是不知就理,只以为自家将军把敌人吓退了,均投来崇拜的眼光。
“你们在这里等候,本将军去会一会幽州军的将领。”窦线娘吩咐了一声,便策马来到裴行军营地前。
裴行俨见状只好打马迎了上前,挤出一脸笑容道:“窦姑娘,很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刚刚把人家老爹狠狠地修理了一顿,又穷追数百里如犬,饶是裴行俨脸皮不薄,此刻也有点不好意思。
窦线娘心中微暖,不过一想到自家老爹那狼狈如狗的凄惨模样,心中不由来气,俏目剜了裴行俨一眼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纵然是我爹挑衅在先,裴大哥把他击败就是了,没必要追杀几百里,还把他伤成那样吧。”
裴行俨轻咳一声道:“那个……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这可不是我说的,是长卿说的!”
裴大郎很没义气地把兄弟拿出来当挡箭牌。
窦线娘细细琢磨了一下品过味来,俏脸煞白,有点伤心地道:“高大哥不肯放过我爹,真的要斩尽杀绝吗?”
裴行俨连忙安慰道:“没有的事,长卿只是想给你爹一个教训而已,还不至于取你爹性命,窦姑娘应该也知晓,你爹不仅出兵河间,还意图攻伐幽州,长卿不得不反击。”
窦线娘眼圈微微泛红道:“地盘真的那个重要吗?为何大家要你死我活地争来争去,就不能和平共处了!”
“这个……”裴行俨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安慰了,唉,一边是父亲,一边是男人,窦姑娘夹在两边的确也难做啊,太难为她了!
“高大哥现在何处?”窦线娘揉了揉眨红的俏目问道。
裴行俨支吾答道:“可能还在乐寿,可能已经进入信都郡境内了,窦姑娘不用急,裴大哥这便派人回去禀报,想必长卿几天内就会赶到。”
“谢谢,等他来了,麻烦裴大哥派人通知我一声。”窦线娘闷闷不乐地离开了,带着麾下的女兵返回南宫县城。
南宫县城内,亲兵已经飞报入来:“果如大将军所料,裴行俨遇到姑娘后并没有动手,而是后退半里扎营了,现在姑娘已经带人回城。”
窦建德点了点头,内心也总算稍安了几分,不过这座南宫城到底能不能保住,自己的老命到说底能不能逃过一劫,还得看高长卿那小子来了之后是什么态度了。
话说高不凡这次出手是真的狠,打得窦建德全军覆没还不算,甚至派兵穷追数百里,连夺信都郡十数城,一副不干掉窦建德就誓不罢休的架势,所以窦建德此时也是真的怕了,担心高不凡会完全不念跟女儿的旧情。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窦建德这次是真的要玩完了,不仅信都郡保不住,只怕连清河郡也得赔上,瞬间从暴发户变回穷光蛋,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悔不该啊,当初高长卿那小子分明是想谈判的,可惜自己拒绝了,要是能再来一次,哈嚏……哈嚏……!”
窦建德正后悔懊恼,突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涕也汨汨流了出来,仿佛有一股寒意从足底直升至脑门,寒切心肺,竟不住地打起冷颤来,浑身骨头也都散架了一般,提不起一丝力气!
窦建德务农出身,又自幼习武打熬身体,身子骨向来硬朗,不过突遭惨败,连日来亡命逃窜,身心都遭受到极大的打击,现在一放松下来,又经冷风一吹,寒邪侵体,竟然真的病倒了,而且病得不轻,还发起了高烧!
这下可把窦线娘急坏了,连忙请来大夫给老爹看病,又亲自把药煲好,服侍老爹喝下,只是效果似乎并不佳,窦建德连续两日高烧不退,一直昏昏沉沉的,还说起了糊话来。
天气越来越冷了,天空铅云密布,朔风如刀,今年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似乎正在酝酿。
这一日,窦建德的高烧终于退了,只是还相当虚弱,整个人仿佛都瘦了一圈,一副风烛残年,命不久矣的样子。
房间内燃着火炉,炭火熊熊,火炉上的药煲正在滋滋地冒着白汽,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药味,窦线娘呆坐在火炉旁照看火候,一边偷偷抹眼泪。
雪花落下,发出淅淅索索的声响,药终于煲好了,窦线娘盛了一碗走到床前,红着眼圈低声道:“爹,该喝药了!”
窦建德微微睁开眼睛,虚弱地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道:“喝不下,阿爹想好好睡一会,线娘你出去吧,不用在这里守着,阿爹一时半会还死不了的。”
窦线娘闻言不由娇躺一僵,俏脸苍白如纸,颤声:“阿爹你瞎说些啥,只不过是感了风寒而已,大夫说喝再几剂药就能好。”
窦建德只是闭上眼睛不理,窦线娘不由惶急不安,跪倒在床前泣声道:“阿爹您喝点药吧,女儿求您了。”
窦建德还是紧闭着双目不理睬,一动不动,看上去死气沉沉的,要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都要以为他已经挂了。
窦线娘见状不由手足无措,紧抿着嘴唇,泪如雨下!
这是,房间门被敲响了,一名女兵在外面禀报道:“姑娘,城外有人传消息来了。”
窦线娘闻言一喜,连忙把那碗药放到桌子上,又替父亲盖好被子,这才转身走出了房间,低声吩咐一名婢女道:“我有事出城一趟,照顾好我爹,记得要劝他吃药。”
婢女连忙道:“姑娘放心,婢子省得了!”
窦线娘这才披上红色的披风,戴上斗笠匆匆离开了府衙,骑马匆匆出城而去。
婢女目送着窦线娘离开,这才转身开门进了房间,却见到窦建德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禁又惊又喜:“大将军你……”
窦建德无声地摆了摆,又指了指双脚,婢女倒也机灵,连忙上前服侍他穿上靴子,然后替其穿上厚衣。
窦建德穿好衣服,系上腰带,走到桌旁拿起那碗药咕噜咕噜地喝了个精光,整人看上去虽然依旧憔悴虚弱,但明显比刚才濒死的样子强了不知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