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了,不知是晚霞的原因,抑或是高不凡自身的原因,眼前所见到的一切仿佛都蒙上了一层血色,是那么的妖治迷人,那么的让人跃跃欲试,但凡是从眼前经过的活物,他都想刺上一槊,胸臆间充斥无穷无尽的杀意,只想纵情地杀戮和毁灭。
高不凡的呼吸越来越急速,浑身杀气激荡,当真是生人勿近,他的身上全是敌人的鲜血和内脏,这一战,死在他槊下的吴军只怕有好几百,尸体能堆成一座小山。
亲兵们不敢靠近他,杜如晦等人试图上前,均被高大河及时制止了,此时此刻,众将士都察觉了皇上的异常了,高大河焦急万分,却又束手无策。
高不凡感觉自己要爆炸了,但是仅存的理智又告诉他不能爆炸,否则将万劫不复,他使劲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疼痛让他恢复了些许清明,策马往高邮湖的方向奔去。
高大河等一众亲兵立即策马跟上,但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地跟着,这个时候的高不凡就像一只炸药桶,一点就能炸,若刺激到他后果不堪设想。
六月的天气炙热无比,即便夕阳也是滚烫的,天地热得如同蒸笼一般,这天气让高不凡浑身的凶戾气息更加浓烈了。
高邮湖在望了,碧波万倾,一望无际,高不凡奔到湖边,连人带马扑进了湖中,倾刻白雾升腾,就好像一团火炭掉进了水里,发出滋的一声。
清凉的湖水没过头顶,高不凡只觉舒服了些,头脑也清醒了些,双手舀起湖水使劲擦拭自己的脸和身体,将那一层血污洗去。
大青马也是又累又热,一进水便躺在那不肯动了,只探出个头来。高不凡往湖中深处走去,最后完全浸入水里不见了踪影。
高大河等亲兵守在湖边静静地等候着,深知高不凡逆天水性的他们并不担心皇上会溺水,只是担心皇上能不能把杀意抑制住,要知道皇上一旦发狂失去控制,可是不分敌我的,首先遭殃的肯定是他们这些亲卫。
高大河看了一眼被插在湖边的那根马槊,竟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让人把马槊给先藏了起来,以便把危险尽量降到最低。
渐渐地,夕阳完全沉下了地平线,夜幕降临,四周黑了下来,湖面上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高大河让人点起了火把,杜如晦、温彦博、崔九龄、宋正本和凌敬等人陆陆续续都来了,脸上均写着担忧。
正当大家惴惴不安地等候着,四下里突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一个方向望去,只见一袭白衣如雪,沿着湖边飘然行来,翩然似那洛水河神。
高大河大喜过望,脱口道:“是云裳居士!”
此时沿着湖边走来的不是别个,赫然正是白云裳,只见她白衣如雪,足不沾尘,明月一般照人的绝世姿容,如拈花微笑的观世音菩萨,在场所有人都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白云裳看似行得很慢,但眨眼间便到了众人的面前,杜如晦和崔九龄连忙合拾施礼道:“见过云裳居士。”
白云裳微笑回礼道:“云裳见过诸位大人和诸位将军。”
高大河神色有些焦急地道:“云裳居士来得正好,皇上他……”
白云裳微笑点了点头道:“云裳知道了,可否请诸位大人移步回营各施其职,皇上便暂时交给云裳?”说完歉然地看着杜如晦。
杜如晦略犹豫了一下,最后双掌合拾道:“有劳云裳居士了。”说完转身行了开去,崔九龄等人见状也跟着离开了湖边。
“阿弥陀佛!”白云裳轻念了一声佛号,明澈的双眸望向了高大河,后者愕了一下,讪讪地道:“我们也得走?”
白云裳歉然地点了点头,高大河挠了挠头,无奈地一挥手,带着一众弟兄离开湖边,不过他们也不敢走得太远,在离开湖边五六十米的地方继续警戒,这么远的距离,大晚上的也看不到什么了。
夜色如墨,天上一弯新月形似娥眉,白云裳静静地伫立在湖边,湖风拂起她的衣裙,婉如神妃仙子一般。
良久,白云裳弯下腰,在湖边一块石头上坐下,脱去了布鞋,露出莹白如玉的双足,伸入了湖水中轻轻地踢动,此时的她再也不是宝相庄严,悲天悯人的观音娘娘,更像是温柔可亲的邻家姐姐,目光就像眼前的湖水似的轻柔。
也不知过了多久,平静的湖面突然哗啦地裂开了,一颗脑袋从水下冒了出来,然后是脖子、肩膀、赤果的胸膛、结实的胸肌,轮廓分明的小腹……
白云裳的心不由一紧,还好,小腹下面还穿着一条样式奇怪的小裤子,噢,其实对白云裳来说也不陌生了,很多年以前就见过,那会高不凡还是个小屁孩子,经常到柳岸村借船入高鸡泊潜水,白云裳出于好奇悄悄跟踪过个几次,发现某人每次潜水时,几乎都只穿着这样奇怪的小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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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从水里冒出来的自然就是高不凡了,看样子,他还是踩着湖底一步步走上来的,所以身体才这样一点点地暴露出水面,他身上的衣甲已经脱掉了,就扛在肩头上,身上只穿了一条内裤,结实而不夸张的身材完全暴露在夜色之下,不过某个部位还是蛮夸张的。
此刻的高不凡,身上的杀气明显没那么重了,但是仍然能够感觉得到,而且他的眼睛还是血红血红的,看着便令人发憷。
这时,高不凡显然也发现了坐在湖边的白影,眼中顿时杀机一闪,不过很快又认出那白影正是白云裳,不由愕住了,脱口道:“白姑娘!”
白云裳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招了招手,高不凡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向着白云裳走去,不过此时他才勐然意识到自己没有穿衣服,又尴尬地退回水中,把衣服重新穿上,这才走了过去,随手将铠甲扔上岸去。
“白姑娘几时来的?”高不凡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欣喜。
白云裳微笑道:“来了一会了,皇上请坐。”
高不凡暗皱了皱剑眉,此刻的白妞儿似乎有点不对劲,不过他还是依言在白云裳身边的石头坐下,关心地问:“白姑娘的脚现在如何?”
白云裳心中一暖,摇头道:“暂时还没什么问题。”
高不凡松了口气:“那就好,朕还以为……”
“还以为云裳来找你输血吗?”白云裳似嗔非嗔地看着高不凡。
高不凡心里扑通地急跳了一下,此刻白云裳的明眸波光潋艳,竟似多了几分以往没有的妩媚,忙移开目光不敢多看,岔开话题道:“白姑娘离开洛阳后,这段时间都在外面云游吗?”
白云裳的眼中闪过一丝羞涩,收回目光望向泛着微光的湖面,轻道:“云裳哪都没去,一直跟着皇上的军队,一路从洛阳来到这里。”
高不凡浑身一震,内心莫名的一阵喜悦,吃惊地看着白云裳绝美的侧脸,脱口道:“当真?”
白云裳感觉到高不凡眼神中的火热,脸上不由蒙上了一层粉霞,用弱不可闻的声音轻嗯了一声。高不凡不由一阵激动,同时又暗暗奇怪,白妞儿今晚这是怎么了?在向朕表露情意吗?
“云裳……你跟着上朕,是怕朕出事吗?”
白云裳内心微微一颤,高不凡一直叫她白姑娘,这是第一次直呼名字。
“皇上,云裳想给你讲个故事。”白云裳轻道。
高不凡连忙道:“您说。”
白云裳点了点头,仰着俏脸望向天空灿烂的星河,回忆般道:“从前有个小村子,附近有河也有水泊,村里有个小女孩和父母幸福地住在一起,父亲靠捕猎打渔为生,母亲平时做些针线活帮补家用,生活过得还可以。
后来发生了一场变故,小女孩不得不离开父母,那时她才三四岁的年纪,不懂事,不过已经开始记事了,到了山门后,她哭了大半年才适应了新生的生活,师傅教她念经习武,她在佛前立下了宏愿,此生归皈我佛,弘扬佛法,普渡众生。”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后来呢?”
白云裳柔声道:“后来小女孩长大了些,本事也大了,她还记得她的父母,便偷偷地跑回家,不过她不敢打扰父母,只是在暗处偷看,她发现自己多了个弟弟,家里的生活十分穷苦,可惜却帮不上什么忙,她没钱,想抓些野味丢到家门口,却又害怕杀生。
小女孩感觉自己很没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和弟弟在困苦中生活,后来,村里来了一个黑小子!”
高不凡眉毛跳了一下,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白云裳的明眸瞥了他一下,续道:“这黑小子很奇怪,满口古怪的新词,每次来都带上一堆零食送给村里的孩子,还特别照顾小女孩的弟弟,有时还送衣服送鞋子,这黑小子还喜欢跑到高鸡泊中游水,那时小女孩很惊讶,只以为这黑小子是鱼精水怪。”
高不凡咧了咧嘴,哭笑不得,难怪自己当年偶尔会产生被人窥视的感觉,后来以为是韩老实,结果原来是白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