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即现在的扬州,地处长江下游之畔,水系发达,交通便利,泗水穿城而过,连通运河和长江,乃得天独厚的黄金水道。
尉迟恭率领齐军水师停泊在江都城东南边的泗水码头,直接在船上向着江都城开炮,早上一波,中午一波,晚上一波。炮轰时浓烟滚滚,炮声隆隆,声震十余里,吓得附近的百姓和过往的船只纷纷躲避。
后来大家发现齐军纪律严明,从来不滋扰百姓,对过往的船只虽然盘查,却也没有刻意刁难,只要检查过没有问题,立即就会放行,于是百姓和过往的商船渐渐都不害怕了,大胆地从运河上经过,有时遇到齐军炮击江都城,还会停下来看热闹。
这一日中午,齐军的水师再次炮击江都城了,但见河面上硝烟弥慢,船上的火炮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喷吐出长长的火舌,炮弹划过天际,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啸,然后江都城中便扬起一个又一个的尘头,而且经过连日来的炮击,此刻的江都城头已经千疮百孔,满目疮夷了。
运河上过往的船只都禁不住停在远处观看炮击,人人的脸上都透着惊惧,当然,也有一脸兴奋的看客,反正死道友莫死贫道,就当看一场免费的焰火表演。
此时,一艏小渔船混在了过往的船只当中,船上站着两名身量高大的汉子,均手持竹篙,头戴斗笠,其中一人生得豹头环眼,狮鼻阔口,很是威武。
此人估计也知道自己容貌异常,所以故意把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边脸,只是从帽沿望出去,紧盯远处的炮击,尽管如此,男子脸上的震惊,以及眼神中的一丝惧意还是清晰可见的,从其双手紧握着竹篙的动作也看得出他现在很激动。
这时,齐军的水师终于停止了炮击,过往的船只眼见热闹看完了,纷纷继续行船,而渔船也混在其中无声的驶离,船上这名汉子不时回头看一眼还在冒烟的江都城头,似乎还心有余季。
直到渔船驶出老远,跟其他船只分开了一定距离,威武汉子才沉声道:“齐军的火器果然厉害,难怪李子通的水师这么短时间内就覆没了,雄诞,如果让你率领水师对阵齐军水师,你能撑多久?”
原来这名威武汉子正是楚王杜伏威,而在船尾撑船的则是他的义子兼大将王雄诞。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为了了解齐军的实力,杜伏威把大军驻扎在六合县后,竟亲自侨装打扮成渔民,跑到江都城外观察齐军水师炮击。
王雄诞显然还是有自知自明的,直言道:“孩儿顶多支撑半天。”
杜伏威沉默了,在他看来,半天也是托大了,他估计一个时辰都难捱,唉,齐军竟然发明出如此可怕的火器,以后水战的打法只怕要被彻底颠覆了,这天下,真日新月异啊,抱残守缺的人最终只会被陶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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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雄诞安慰道:“义父不必忧心,不是说五行相克相生吗?齐军的火器虽然厉害,但遇到水肯定就不行了,只要老天下雨,他们的火器肯定会哑火。”
这个王雄诞看着憨憨的,没想到还挺有脑子,这种老式火炮的特点的确是怕下雨,火药被打湿就没用了。
杜伏威闻言却是苦笑道:“主动权在齐军手中,人家总不会找下雨天来打咱们,而且齐军既然制出了如此火器,肯定也有应对雨天的办法。”
王雄诞皱眉道:“那咋办?”
杜伏威沉吟了片刻,澹道:“回去再说。”
于是乎,杜伏威和王雄诞父子二人便划船靠岸,回到藏马的地方骑上马,往六合县的方向赶去,结果半路上遇到了刘黑闼所率的齐军,为免撞见齐军的探马,两人只好绕路,多走了一天才回到了六合县,而这个时间,辅公佑和刘黑闼已经干了一架了。
话说杜伏威自从上次被李子通偷袭差点丧命后,吸取了教训,开始挑选好手充当自己的亲卫军,称为“上募”,上募的待遇十分优厚,但管理也相当严厉,每战必须身先士卒,带头冲在最前面,每战之后,杜伏威会查检他们的身体,发现有人背后受伤的,立即就处死,因为背后受伤了,说明此人临阵退缩了。
不过呢,每次打了胜仗,上募的士卒都能分到最丰厚的一份,一旦有人战死,抚恤也是极多,杜伏威甚至会让他们的妻妾殉葬,所以其手下的将士作战都非常勇勐,悍不畏死,战力相当不俗。
正因如此,刘黑闼当初和辅公佑短兵相接时便发现了这支部队是块硬骨头,立即转变方式,采取稳打稳扎的方式,而现在刘黑闼和辅公佑在六合县又干了一架,同样也没占到多大便宜。
且说杜伏威和王雄诞二人回到楚军营地,辅公佑便立即跑来问道:“楚王去了江都城,情况如何?齐军的火器是不是跟传说中那么厉害?可惜刘黑闼那厮今天没有使用火炮,要不然末将已经摸清他的底细。”
杜伏威沉声道:“火炮之威非人力可挡,齐军若全力来打,咱们只怕是抵挡不住的。”
辅公佑脸上的刀疤抽了抽,有点不以为然地道:“真有那么厉害?属下和刘黑闼干了两架,感觉齐军的战力虽然不错,但也不如想象中那么强啊。”
杜伏威皱眉道:“那么原因只有一个,齐军还没用全力。”
辅公佑将信将疑,忽然一拍额头道:“差点忘了,殷芊那厮来了,等了楚王你一天一夜了,要不要见见?”
前文便提到这个殷芊乃李子通的太常寺卿,专门负责联络杜伏威和沉法兴的,这次火急火燎地跑来,显然是要催促杜伏威赶快救援江都城。
杜伏威略沉吟了片刻,澹道:“你就说本王还没回营,找个理由把他打发走。”
辅公佑点头道:“也好,省得听他啰嗦,这两天老子都被他烦死了,要不是因为唇亡齿寒,咱们才懒得救李子通这只白眼狼呢。”
辅公佑说完便离开了帅帐,估计是打发殷芊去了。杜伏威背着双手来回走动了片刻,忽然停下喝道:“来人!”
一名亲兵应声闪了进来道:“楚王有何吩咐?”
杜伏威问道:“那人如今恢复得如何?”
“已经能坐起来了,还一直嚷嚷着要喝酒,由于军医吩咐过不能喝,所以弟兄们不敢给他酒。”亲兵答道。
杜伏威沉吟了一下,澹道:“带本王去瞧瞧。”
杜伏威离开了帅帐,跟着亲兵来到后营的一个帐篷前,刚想迈进去,一物呼的一声飞了出来,兜头砸脸的,杜伏威吓了一跳,急忙闪身避开,哐当一声,那物掉在地上碎成几块,米饭肉菜撒了一地,还有两个肉包子。
“入你老母,老子要喝酒,这一顿顿的,搁这喂猪呢?”一把洪亮的声音从帐篷内骂了出来。
杜伏威顿时皱起了眉头,王雄诞勃然大怒,手按刀柄便欲闯入,不过被杜伏威拦住了。
“义父,孩儿要教训教训这不识抬举的家伙!”王雄诞怒不可遏地道。
杜伏威摆了摆手,弯腰捡起两只肉包子,小心翼翼地弄干净上面沾到的泥尘,然后两口吃掉了,又心疼地看了一眼撒了一地的米饭,这才沉着脸走进了帐内。
帐内躺着一名年轻男子,身形高大,几乎全身打着赤,胸前和背后绑着大量的绷带,头脸上也满是结了痂的伤痕,看着十分可怖,而且双腿似乎伤得很重,还用夹板夹着不能动。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阵亡”了的裴行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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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当日在都梁宫附近,裴行俨遭到了三方人马的伏击,为了搭救被困的弟兄,他杀了个三进三出,但最后还是力竭,身中十数箭落马,双腿骨头也被压折了,被杜伏威的手下当成战利品抢走。
当裴行俨被送到杜伏威面前时尚存一口气,后者倒是挺佩服裴行俨的,让军医给他医治包扎,也算是一尽人事了,但没想到的是,伤得那么严重的辈行俨竟然活过来了,养了两个月后更是能坐起来。
杜伏威惊喜之余便劝裴行俨投靠自己,最后自然是没成功,不过杜伏威倒是越发欣赏裴行俨了。
这时,裴行俨见到杜伏威进来,立即冷笑一声道:“杜伏威,你不要再浪费唇舌了,老子不可能投靠你的,你也不必再浪费粮食。”
杜伏威把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挥手吩咐道:“取两坛酒来。”
裴行俨愕了一下,自己嚷了那么多天都没喝到酒,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很快,亲兵便取来了两坛酒,杜伏威拍开封泥,将其中一坛喝了一口,然后再递给裴行俨,示意这酒无毒,然后自己再抱起另一坛酒喝了起来。
裴行俨好酒,此时闻着坛中的酒香,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腹中酒虫翻滚,恨不得把酒坛子都吞下去,不过他还是强忍住道:“想用美酒来贿赂老子?作梦吧,你杜伏威算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