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融融,长安城,秦王府,一名约莫两岁的小童,走路还不甚稳,此刻正骑着一只小木马,手执一柄木剑哼哼哈哈地吆喝着,嗔眉怒目,似在扮演沙场杀敌的勐将,竟然颇有几分气势。
这小童叫李承乾,是李世民与突厥公主何敏所生的长子,李世民十分珍视,在长安闲居的这段日子一直亲自悉心教导,而这小子似乎偏爱打打杀杀,所以更是深得李世民喜爱。
侯君集看着“纵马冲杀”,结果却摔了个屁颠的秦王世子李承乾,不由笑道:“果然虎父无犬子,世子殿下酷爱骑射,日后定是一员沙场将帅,不会比大王差。”
不知什么时候起,天策府中的臣属都习惯了称呼李世民为大王,也许是潜意识中与太子李建成比较吧。
李世民微笑道:“这小屁孩儿还差得远呢,得慢慢练。”
张公谨笑道:“玉不琢不成器,是得细细打磨。”
众人正说着,刘弘基急急跑了进来道:“大王,不好了,房先生被人打伤了,断了一根指头。”
李世民面色微变,侯君集愕了一下,继而勃然大怒道:“哪个不开眼的竟敢打天策府的人,还打断房先生一只手指,简直不知死活。”
刘弘基黑着脸道:“是尹阿鼠!”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沉声问道:“房先生如今在何处?”
“在偏殿,太医正在给他治伤。”刘弘基答道。
李世民急忙往偏殿跑去,众人也连忙追上去。当李世民赶到偏殿时,天策府的一众谋士悍将都在,一个个义愤填膺,群情激昂,一见李世民便呼啦地围上来,有人大声道:“大王来了,请大王下令,末将这就带人踏平尹家,捉住尹阿鼠,掰断他的十根指头,替房先生报仇。”
李世民早非昔日容易冲动的小年轻了,他目光威严地一扫,在场一众骁将都禁不住凛然住口。
“房先生,你的伤势如何?”李世民行到房玄龄身边关心地问。
房玄龄面色苍白,脸上还有青瘀,左手无名指包扎起来,用两根树枝固定着,强颜作笑道:“谢大王关心,小伤而已,属下并无大碍。”
“到底发生何事?”李世民沉声问道。
房玄龄便道出了经过,原来,不久前房玄龄骑马从尹阿鼠府门前经过,结果被尹府守门的家丁从马上揪下打了一顿,理由是他没有下马,对尹家不敬。
话说这个尹阿鼠是何许人也?竟然如此嚣张,竟敢打秦王李世民的谋主房玄龄?
原来这个尹阿鼠正是李渊后宫宠妃尹德妃的父亲,这货一听名字就是市井小民,但是人家命好啊,生了个漂亮女儿,嫁入皇宫作了宠妃,于是尹家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家族上下封官封爵,赐房赐地,大富大贵。
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平时十分巴结尹德妃,传闻还与尹德妃有一腿,所以尹家是鲜明的太子党,站李建成这一边,而李世民从来不巴结李渊的后妃,因此极不受后宫妃子待见。
去年李世民灭了梁师都,尹德妃和张婕妤都派家人赶去朔方索要梁师都皇宫中的宝物,但是李世民一文钱都没给,说所有财宝都登记造册了,以后会上交朝廷,而且缴获的财宝应该用来奖赏有功的将士,而不是给权贵私下瓜分的。
为此,尹德妃和张婕妤都十分恨李世民,更加卖力地吹枕边风诋毁李世民。又有一次,张婕妤的娘家看中了一块地,请求李渊把那块地赐给张家,李渊爽快地答应了,手写了敕令,把地赐给张家,结果那块地早已经让李世民奖励给有功之臣李神通了,张家拿着李渊的敕令让李神通让地,李神通以收到秦王赐地的教令在先为由,拒绝把地让给张家。
张婕妤便找到李渊哭诉,李渊大怒,把李世民找来臭骂了一顿,并质问道:“朕的敕令难道还不如你秦王的教令吗?”
李世民挨了骂却没有退步,说那地是奖励给有功之臣的,张家虽是皇亲国戚,但对大唐江山却无寸功,怎能把地赐给张家,更何况那块地自己已经赐给淮安王李神通在先,又怎么好收回呢,岂不是寒了有功将士之心吗?最后李渊只好悻悻地作罢,但也对自己这个次子产生了不满。
李建成和李元吉大喜,更加送钱送物巴结后宫妃嫔,让她们在李渊面前说挑拨是非,于是李渊更加疏远李世民了,父子间的亲情越发的冷澹。
今日,尹阿鼠见到房玄龄骑马从自家府门前经过,顿时心生报复之意,命下人上前把房玄龄揪下马打了一顿,将其左手无名指都打折了。
且说李世民听完房玄龄的描述后,不由怒气隐现,侯君集杀气腾腾地道:“末将这就去把这鼠辈给宰了!”
“君集,不可鲁莽!”长孙顺德连忙制止住。
侯君集怒道:“咱们天策府威名赫赫,大王举国敬仰,难道还得受这鼠辈的气?你们要是害怕便在此待着,老子一个人去取尹阿鼠首级,一切后果由本人承担。”
在场一众悍将顿时被挑动起来,一个个杀气腾腾,提起兵器便欲血洗尹府,张公谨面色一沉,厉声喝道:“侯君集,给老子闭嘴,小不忍则乱大谋,这节骨眼上,你是想给大王招祸吗?”
侯君集愕了一下,倒是慢慢清醒过来,皱眉道:“房先生被打成这样,难道就这样算了?”说完看着脸色阴沉的李世民。
大家都望向了李世民,显然是在等他表态!
房玄龄澹道:“君集,正如公谨所讲,小不忍则乱大谋,目前还不是收拾尹阿鼠的时候,且让他再嚣张一阵子。”
侯君集皱眉道:“还要忍到什么时候,人家都骑到咱们头上拉屎拉尿了。”
李世民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这时,一名王府侍卫奔进来禀报道:“大王,皇上召见!”
四周顿时一静,李世民皱眉道:“此事惊动了皇上?”
房玄龄和长孙顺德都摇了摇头,他们并未将此事报知宫中,除非是尹家恶人先告状。
嘿,二人还真没猜错,尹阿鼠这货打了房玄龄后开始害怕了,担心李世民报复,天策府中都是杀人如麻的彪悍人物啊,所以他急急找到女儿尹德妃帮忙摆平。尹德妃一听打了房玄龄,也有点害怕了,于是便抢先在李渊面前告状,说房玄龄先动手打了尹家的人。
李渊大怒,立即便派人来召李世民入宫责问了。
且说李世民来到宫中,李渊不问缘由就是一通斥责,前者悲愤无比,干脆跪着一言不发,既不认错,也不反驳。
李渊越发的恼火了,这个儿子果然仗着功劳盖天,都不把自己这个爹放眼内了,于是责骂得更厉害了,尹德妃和张婕妤见状不由暗暗得意。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宫人急急走进来禀报道:“皇上,灵州送来的八百里加急,请您过目。”
李渊皱了皱眉,把这份八百里加急打开一看,顿时手腕微微一哆嗦,然后不动声色地把奏报收起来,放缓神色道:“秦王起来吧!”
李世民站了起来,目光澹澹地扫过尹德妃和张婕妤,两人都莫名的感到一阵寒意,害怕地低下头。
李渊轻咳一声道:“世民,父皇一直对你寄予厚望,只不过是爱之深责之切而已,你也别太放心里去,尹德妃和张婕妤都是朕宠爱之人,也是你的家人,以后要相亲相爱,不可再发生矛盾冲突了。”
李世民垂首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李渊点了点头,把这份灵州送来的急报递给了李世民道:“灵州总管李孝基八百里加急,颉利可汗大举南下侵犯我大唐边境,灵州告急,你看朕该如何应对。”
李世民就知道父皇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是有原因的,敢情是突厥人大举进犯了,得靠自己这个儿子退敌啊。
李世民接过这份八百里加急看了一遍,沉声道:“看来突厥内部的动乱已经被颉利平定了,如今大举南下,情况很不妙,不过父皇放心,儿臣有信心击退突厥大军,事不宜迟,儿臣这就回天策府召集诸将商议退敌之策。”
李渊闻言略略放下心来,点头道:“那秦王快去吧。”
李世民连忙拿着急报离开了皇宫,尹德妃和张婕妤担忧地对视一眼,前者哭着道:“皇上,难道房玄龄殴打臣妾父亲之事就这么算了?”
李渊虽然宠爱尹德妃,但事情轻重他还是分得清的,安慰道:“爱妃,你爹又没受伤,吃亏的是房玄龄,得饶人处且饶人,此事就此作罢吧。”
尹德妃顿时识趣地不再作声了,但内心却更加害怕了,秦王功盖天地,在军中一言九鼎,若借着对付突厥重掌了兵权,那么太子就危险了,一旦太子倒台,那么她尹家也休想有好日子过啊。
张婕妤同样心惊肉跳的,她们张家也把宝押在太子李建成身上了,站错队的后果很严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