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法与思想

目录:穿越之海权时代| 作者:半老夫子| 类别:历史军事

    郑经的人才之论,通篇都没有关于儒臣的作用,张煌言感觉郑经的思想夹杂着法、墨之学,甚至还有杨朱之学。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思想,郑经的言论里,充满了实用主义,那就是什么好用就用什么,也不管百姓的思想是否会混乱。

    若是按照这样的思想去治国,那天下百姓就会变得只知逐利,而忘记道义,天下百姓人人逐利,这天下岂不是变成了到处铜臭之地。

    “世子!按照你这样的做法,天下人人逐利,道德沦丧,再想重塑道德可就难了啊!”

    郑经对于儒家这种愚民的论调不屑一顾,反驳道:“管子曰:‘仓禀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说明老百姓只有生活好了才能知礼守礼。”

    “老夫不反对管子的这句话,但是这句话却不是绝对的,那些为祸一方的纨绔子弟,哪一个不是锦衣玉食,这些仗着父荫的混账哪一个不是干着丧尽天良之事。”

    “还有法律这个武器,只要法律健全,只要有人敢以身试法,那就别怪法律的无情打击,不管是谁触犯法律都是一视同仁。”

    张煌言心中哀叹,果然法家那一套严刑峻法来了,若是法家真的好,秦也就不会二世而亡了。

    “秦奋六世之余烈一天下,然却二世而亡,因此严刑峻法并不能给天下带来安定。”

    “寡人与先生的观点恰恰相反,秦之亡非亡于严刑峻法,而是亡于有法不依。若是依法治国,赵高早已被斩杀,何来后来的赵高乱秦?

    商鞅变法本就不彻底,王子犯法斩杀王子的老师,这是什么道理?谁的罪就是谁的罪,任何人犯了罪都不能获得豁免,这才是法的根本意义所在,法是最后的公平。”

    “世子之言老夫不敢苟同,这天下我怎么可能有绝对公平的法,官与民斗本身就不公平,双方之间本就不在一个水平上。”

    “先生这话在理,所以要给弱者提供申诉的通道,而不是如现在这般,民告官不管对错,先打板子。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法的本身应该是以事实为依据,不能以权威为依据。若是连法都不公平,更别提执法者会公平。”

    “就算是底层的法保持了公平,就如秦那般,执法严苛公平,若是上层肆意破坏又如何?不管什么样的法都管不住秦王的破坏。”

    郑经心说,最关键的东西终于来了,你张苍水不就是想说,若是皇帝不守法没有人管得了嘛。

    “很简单,王在法下!规定王的权力范围,超过这个范围,王也不能改变。这一点上,大明朝有着很好的例子,国本案万历皇帝闹到最后,依然只能立泰昌为太子。

    不要觉得皇帝的权力就是没有边界的,只不过是摆到桌面上,还是没有摆到桌面上的区别。人人都守规矩,人人都敬规矩,这规矩自然就形成了。”

    张煌言头脑中如同刮了一阵旋风,一直以来没有想通的问题被郑经的一句‘王在法下’融会贯通了。

    从前的误区总在皇帝言出法随,圣旨说一不二,即使知道圣旨也不是万能的,没有大臣的支持圣旨连皇宫都出不去,长久的惯性思维还是认为皇帝大如天。

    “世子若是真的能够做到王在法下,一切遵循法度行事,老夫愿倾其一生辅佐世子。”

    “那就请先生拭目以待,想要做到王在法下,首先要解决法由谁立,每个人权力边界该如何界定,比如说寡人自己定法,规定天下没有能够惩治寡人之法,寡人就可以行事百无禁忌,这显然是违背了王在法下的真谛。”

    “世子是说,应该有一个专门的立法部门,这个部门的没有任何权力,无论编纂出什么样的法典,执行的人都不是他们。

    不过他们应该是不受干扰的,一旦编纂的法律通过,所有人就必须无条件执行。”

    “可以这么理解,这个立法部门的人员要非常地广泛,必须包括各行各业,要照顾到各个行业所有人的实际需求。”

    郑经提出的听取广泛的意见,照顾到各个群体的观念,张煌言非常的赞同。明清鼎革之际,正是华夏思想最为活跃的时代,这个时候任何的观点只要能够有一套能够自洽的理论,都不会显得怪异虚妄。

    郑经的这些观点,对于明末的思想者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理论,无论是顾炎武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王夫之的均天下,还是黄宗羲的限制君权,总结起来都有了一些民本思想。

    若不是满清开历史的倒车,将华夏变成半奴隶制社会,大兴文字狱,钳制思想,华夏很有可能已经与西方列强一样站在了世界的最顶端。

    满清对华夏最大的贡献是奠定了华夏版图基础,使得华夏形成了一个多民族国家。满清最大的害处不是后来的异族入侵,使得华夏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而是满清一以贯之的文字狱,让华夏的思想变得僵化,以至于后来民智开启之后,出现了一味地否定自己的历史的怪现象。

    这不是偶然现象,而是长期奴化思想之后,自我不认同的思想彻底释放出来的产物。重塑民族认同,华夏思想,我们走了多少年。

    到现在崇洋媚外者依然比比皆是,这些人都是一脉相承,从根子里都是对华夏文化持否定态度。可以说张煌言其实说的没错,长远来看思想问题要比物质问题更加的重要。

    张煌言很清楚,一旦按照郑经的这个思路去进行立法,儒生再想一家独大已经绝无可能,因为这个立法部门不可能任由儒生一家说了算。

    对于这样的结果,张煌言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儒家现在的思想太过僵化,有了竞争者,更有利于儒家做出改进。

    儒家一家独大的日子太久了,能够在竞争中胜出,才能更加的显出儒家的重要性,想要做出改变,就不能再抱着原来的那些除了经史子集其他全是垃圾的思想。